直到此時,清風才明白過來。

原來眼前這隻能說話的烏鴉不是不能化形,而是不想化形,合著是還沒玩夠,不想做人啊?

心裡再嘆一聲,正欲要抬起頭來回話之時......

只聽「叮!」的一聲,卻是捏在手裡的筷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看著站在面前的女子,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烏鴉和小蝶兒順著清風的目光回頭望去,只見一青絲羅裙,黑髮如瀑的女子。

站在三尺之外,輕輕地掀開遮住臉上的薄紗,露出幽怨的眼神。

靜靜地說了一句:「端木清風,你倒是繼續跑啊,我看你能飛上天不成?」

而清風似乎根本沒有看見眼前的女子,只是嘴角動了動,自言自語道:「施主你這又是何苦呢?」

花椒看著眼前這個青絲羅裙,臉上遮著薄紗的女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搬了一把椅子挨著自己。

看著這個女子說道:「既然是熟人,姑娘請坐。」

烏鴉看了一眼面前的清風,又看著挨著師妹坐下的女子,突然笑道:「這裡的牛肉麵還行,你要不要吃一碗,我師姐請客。」

女子聞言怔了怔,看著對面捏著一根筷子的清風,竟然把自己當成了透明人,瞬間心裡一軟,於心不忍。

從桌上取了一根筷子遞給清風,笑道:「你用一根筷子,如何吃麵?」

清風老臉一紅,只好乖乖接過筷子,低頭往面前碗裡的素面看去。

烏鴉不懂男女懂愛

,但是花椒看著眼前的情形,想著這傢伙都已經出家了,這女子還敢一路追來,自然值得她同情

女子跟花椒笑了笑,回道:「如此謝謝姐姐了,我也餓了。」

烏鴉一聽樂了,大聲喊道:「夥計來一碗牛肉麵,再煎二個蛋,不差錢!」

遠遠的夥計早就應了,一路往樓下跑去下單。

烏鴉已經足夠聰明,卻無法猜透面前女子的心思,而是看了一眼低頭吃麵的清風,嘎嘎地笑了起來。

跟著面前的女子說了一句:「姑娘,這傢伙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錢,追得這麼急,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噗!」的一聲,清風差一點,就將嘴裡的麵湯,喃在烏鴉的羽毛上,最後還是忍不住扭頭,噴在了身後的地上。

烏鴉搖搖頭,掏出一方手巾遞給他。

想了想說道:「就算你欠了她的錢也別怕,我師傅錢多,只要你跟我回去,師傅肯定會替你還錢。」

「噗嗤!」一聲響起。

這一回,卻是對面的女子忍不住,將花椒倒給她,剛剛喝進嘴的茶水,噴在了清風的僧衣之上。

輕紗遮容的女子有著超脫人間女子的氣質,連花椒和小蝶兒一眼之間,也難免喜歡上她。

不想烏鴉卻說清風欠了她許多錢,這下三女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女子輕嘆一聲,看著清風說道:「他可是天水鎮端木家族的公子,怎麼可能欠小女子的錢?」

「天水啊?我們可剛剛從哪裡回來哦!」

小蝶兒聞言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三人還去了一趟福山,見到了老龜前輩,沒想到你竟然是端木家的公子。」

不等清風回話,小蝶兒繼續說道:「就算你欠了這妹妹的錢也別怕,先跟我回芙蓉鎮,再到師傅再說。」

清風用烏鴉給他的手巾淨僧衣上的茶漬擦拭了一番,跟小蝶兒回道:「如此,甚好。」

想了想,只好替三人介紹道:「這位小姐來自皇城,卻是赫連世家的郡主......赫連若雪。」

花椒一聽,忍不住驚歎一聲

,喃喃說道:「原來是郡主啊,難怪清風會欠你錢了。」

烏鴉笑著說道:「不過你也別怕,我家師傅好像認識女皇大人,你有什麼麻煩只管跟他開口。」

小蝶兒卻不以為然,招呼夥計把面擱在花椒的面前。

跟著面前的女子說道:「妹妹先吃麵吧,吃完了我們還要趕路,歡迎你跟我一起回芙蓉鎮去。」

赫連若雪一聽三人的師傅跟女皇認識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看著三人笑了笑,溫柔地回道:「你們說的是那個極北之地的小鎮啊,我聽姑姑說了好多回,正好去看看。」

說完也不多話,低著頭,掀開臉上的薄紗,專心往碗裡的牛肉麵看去。

清風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心道自己一路躲都身不及,沒想到小蝶兒去邀請面前的女子去芙蓉鎮。

心想你們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話雖如此,他還是老老

實實吃完了一碗麵,小蝶兒招呼夥計過來,將桌上的碗收走。

花椒看著赫連若雪安慰道:「此去要不了幾天,我們就能回到芙蓉鎮了。」

烏鴉看著花椒呱呱笑道:「我敢打賭,師傅打死都想不到師妹竟然得到了最大的機緣,我順便替他撿到一個傳人。」

小蝶兒笑了笑,看著清風說道:「師弟你可先別打包票,這事最後還得看師傅的意思。」

烏鴉嘿嘿一笑:「師姐放心,我不會看錯人......」

清風想著,倘若芙蓉鎮裡真的有一座寺院,真的有百卷佛經,自己就是耍無賴,也不走了。

赫連若雪心裡想著,如此也好,有一處地方關著你,難不成你還能上天不成?

花椒看著兩人的模樣,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眼圈一紅,只好掏出絲巾抹去眼角要掉下的眼淚。

小蝶兒一驚,輕聲說疲憊:「師妹,師傅說過,我們不能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

清風和赫連若雪齊齊一愣,心道我們的事情,何以讓你傷心落淚?

......

不管清風願不願意,巳時一刻,一行人離開了茶樓。

花椒帶著兩人在市集上買了兩匹馬,三人都急著回家見師傅,哪有心思等著赫連若雪坐馬車?

好在赫連若雪也不矯情,清風無奈,只能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

一行人打馬疾馳,花椒跟身後的小蝶兒說道:「師姐,前面好像沒有村莊,我們今天夜裡要在荒野過夜

了。」

小蝶兒還沒回過神來,烏鴉先嘎嘎笑道:「沒事,當年我跟師傅一起,可是經常在荒野上過夜,習慣了。」

小蝶兒哪裡在乎這些,回道:「沒事,到時候讓師弟找個山洞過夜,不要淋雨就行。」

花椒咯咯笑道:「師姐你最好保佑我們,萬一找不到山洞,又下起雨來。」

跟在後面的赫邊若雪一愣,忍不住說道:「不行,這荒郊野外要是淋一場暴雨,那可怎麼辦?」

跟在後面的清風沒有吭聲,只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

心想好像只有自己跟那烏鴉無所謂了,淋就淋吧,出家人還能成還能天天躲在寺裡修行不成?

......

雲起寺中,一滴雨落了下來。

瞬間天空便在山間畫滿了無數的線條,看在李修元的眼裡,就跟那山林中石壁上的線條一條,透著一道神秘的氣息。

或許在詩人眼裡,這樣的線條如同女子眉目間的眼線,細長輕柔。

在山下村民眼裡,這樣的線條意味著今年會有一個好收成。

只有

見過,或者經歷過山間線條入體的李修元這樣的人,才會往天地之道去沉思。

就像當年在大唐雪山之上,他跟小珝兒說的那些道理一樣,天地有道,無處不在。

寺中安靜下來,萬坪鎮的工匠將最後一尊羅漢金身塑好之後,歡歡喜喜領了工錢回家去了。

像這樣的雨天,沒事的村民也不會上山來見佛。

倒是李修元和公羊博偷得浮

生一日閒,因為他連鎮裡最後一筆符文,也落在了鎮外的官道上。

雖然簡陋,但是堅持一到兩年,卻也沒有問題。

收回望向客堂外天空的目光,李修元看著面前的老人,輕聲說道:「我不懂前輩修行的功法,但是我還得提醒你......」

「吧嗒!」一聲,老人捏在手裡的小刀掉在地上。

手裡捏著一個佛像,正是地藏的模樣,老人也想在家中立一尊菩薩,時時提醒他要心懷慈悲。

當下給李修元一句沒有來由的話,嚇了一跳。

搖搖頭,李修元彎腰替他撿起地上的小刀,輕輕地放在老人面前的桌上。

說道:「光有慈悲還不夠,前輩既然沒有修行佛法,那麼便要繼續修行你本身的功法,修行是一條不歸路。」

轟隆隆,天空隱隱之有雷聲落下。

老人聞言鬆了一口氣,看著他微笑著說道:「這道理我知道,只是我冬日剛剛破境,眼下卻也急不來。」

李修元點了點頭,回道:「那就最好不過,我估計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就要帶著小蝶兒和花椒離開了。」

老人想了想說道:「孟府此行吃了大虧,便是早早離開的那個長老,回去也得跟赫連明月說明這裡的情況。」

淡淡一笑,李修元回道:「那不正好,她早些來此,我們的因果早些了結。」

老人默默地注視著手裡的雕像,心想只怕有些因果,不是你想了結,便能了結,畢竟那可是一

方世界的女皇啊?

只不過,他也沒有過多替李修元擔心,畢竟眼下連鎮外的官道上,也佈下了大陣。

聽著大雨打在院牆和迴廊上的聲音,老人喃喃說道:「若這個時候,小蝶兒她們在路上,該如何是好?」

......

夏日的大雨不似春天,便是隔著一條街,也有可能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芙蓉鎮上雲起寺的瓢潑大雨,並沒有落在賓士在山道人一行人的頭上。

直到申時過半,天空才飄來一片黑雲。

花椒嚇了一跳,跟烏鴉喊道:「師兄趕緊找一處山洞,要不然郡主跟清風就要溼身了,我也不喜歡淋雨。」

小蝶兒嘻嘻罵道:「都是師弟太懶,讓你早些飛......哦,我忘了,你眼下還不能飛。」

就在這時,天空的黑風開始發狂,轟隆隆的雷聲落了下來。

狂風攜帶著漫天的暴雨,眼見自遠處呼嘯而來。

烏鴉大聲吼道:「別跑了,往前面那處斜坡......不遠處就有山洞,你以為我是白混的嗎?」

小蝶兒發出一聲歡呼,打馬下了山道,往不遠處的斜坡打馬而去。

騎在馬上的赫連若雪嘴角上不自主露出一抹淺笑,喊了一聲:「清風快點,你要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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