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生死輪迴,春風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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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李修元說道:“請大師為我解惑。”
老和尚說道:“何為天葬?就是寺裡的師傅將那些已經故去之人,於這山上一處石臺上切成碎塊,誦完經後,讓這些神鳥來搶食......”
“有的人家住得太遠,實在沒辦法也會用火葬,水葬的方式......願望只有一個,盼著親人的靈魂能飛到九天之上......”
“天葬最難處理的是人頭,神鳥禿鷲搶食之後,頭顱依舊......我們便用藥水浸泡之後,將他們鑲在那宮殿的穹頂之上......”
李修元這才明白過來,苦笑道:“生也轉,死後也轉,只是為了遠離無間地獄,遠離六道輪迴。”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
老和尚說道:“眾生皆苦,他們如此安葬自己的親人,也是盼著他們轉世之後,不要再這般苦苦地掙扎。”
搖搖頭,李修無心想這隻怕是一個美好,卻難以實現的願望啊。
老和尚繼續說道:“有些眾生於天葬之後,便入了輪迴;還有一些人靈魂不散,苦苦眷戀這一方世界,盤旋於此不願離開。”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他想到了望鄉臺前的老師夫子。
當日的夫子與眼前這些不願離去的靈魂何其相似,只不過,老師卻是萬中無一的例外,還能在忘川之上重鑄肉身。
“過年數月,或是一年半載,我們便會請寺裡的高僧來此做一場法事,唸誦經文超度那些不肯離去的怨魂......”
說到這裡,老和尚嘆了一口氣:“即便如此,依舊還是有一些怨魂久久不肯離開,年長月久,這裡的陰氣便越來越重......”
說完揮揮手道:“李施主你且站在這裡觀看,我去為那死去之人唸經,要不了一會兒,法事就要開始了。”
李修元雙手合十說道:“大師請自便,不用管我。”
待老和尚離開之後,李修元挑了一處石臺坐下,這個時候在他身前已經坐著數十位牧民,顯然大多都是來送親人最後一程的。
李修元神識靜靜地籠罩這一方天地,看著那一間顯得恐懼的小屋外的並不十分顯眼,卻異常恐怖的石臺。
小屋後面還有一個不是很大的佛殿,大約便是寺裡平日裡做法事的地方。
而在小屋上方有一處數十丈的斜坡,法事剛剛開始,一陣唸誦經文的聲音傳來。
“嗚嗚......”天空傳來了一陣禿鷲的鳴叫聲。
就在他的神識往天空而去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小蝶兒的聲音。
“師傅,漫雪姐姐要跟小蝶兒比一比琴道,我跟她說比不過,可她不相信啊,怎麼辦?”
亞木寺裡,歐陽漫雪早已醒來。
洗漱過後正要找李修元的時候,卻從小蝶兒嘴裡得知師傅跟著寺裡的老和尚去了天葬臺。
而她和歐陽軒跟小蝶兒一樣,顯然不想去那裡湊熱鬧。
於是叫醒了烏鴉,四人坐在禪堂裡煮茶聊天,果然如李修元所預料的那樣,說著說道,歐陽漫雪便聊起了琴道。
甚至將當年在天雲山的一場比試跟小蝶兒和烏鴉描繪了一遍,聽得兩個小傢伙目瞪口呆。
說得興起,歐陽漫雪乾脆將古琴搬了出來,擱在桌上輕輕地撥動起來。
少頃,眼前一亮,看著小蝶兒笑道:“小蝶兒你既然是李修元的寶貝徒兒,他肯定也教了你琴道,不如我們比試一番?”
小蝶兒聞言大吃一驚,說道:“師傅只是讓我跟姐姐請教,可沒讓我跟你比試啊,怎麼辦?”
在她看來不論是贏還是輸,都不是一個好辦法,於是只好跟李修元傳音。
眼前是湧動的人頭,天空是盤旋的禿鷲,耳裡是老和尚帶著一幫僧人唸經的聲音,還有小蝶兒的嚷嚷聲。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李修元問道:“你漫雪姐姐要彈的曲子是什麼?”
小蝶兒一聽笑道:“就是師傅教我的《望春風》。”
李修元點了點頭,笑道:“當年在定安城裡,我在鑄劍打鐵你在做什麼?那麼眼下你便將這裡當成定安城吧。”
小蝶兒一聽,忍不住眯著眼睛笑道:“啊......那好吧,小蝶兒就彈奏一曲《十面埋伏》吧。”
若說師徒兩人心意相通,那是絕對不用再多說一句話。
小蝶兒當下就明白了師傅的意思,自己的琴道比不上眼前的歐陽漫雪,可是她可以試著將當年師傅曾用過的法子再用一回。
於是,就是歐陽漫雪和歐陽軒驚訝之中,小蝶兒也拿出了自己的古琴。
歐陽軒一見,趕緊將桌上的茶壺杯子挪開,仔細地將桌面的茶漬擦拭乾淨,讓小蝶兒將古琴擺在上面。
小蝶兒看著面前的歐陽漫雪笑道:“小蝶兒比不過姐姐,一會可不許笑話我哦。”
烏鴉一見來了興致,大聲叫道:“不會,我們誰都不會笑話師姐。”
歐陽漫雪睜著一雙妙目,看著小蝶兒笑道:“沒想到,你師傅還真的把這本事教了你啊?”
小蝶兒嘻嘻一笑:“姐姐我們各彈各的吧,小蝶兒彈得不好,你可不許笑哦。”
歐陽漫雪嘻嘻一笑:“好啊,我要開始了。”
只是頃刻之間,隨著歐陽漫雪指尖撥動之下,堂外拂來了一道春風,帶著草原早春的花香迎面拂來。
連烏鴉也跟著讚了一聲:“好聽。”
歐陽軒暗暗地讚道果然師妹苦練了十年,終於將自己的琴技再次提升了許多,至少不再是天雲山那個青澀的少女。
小蝶兒雙手放在琴絃上,還沒有撥動之際,便問了一聲:“師傅,你看到了什麼?”
李修元嘴角輕動,呢喃道:“我看到了眾人的眼淚,看到了死亡,看到了輪迴......”
小蝶兒嚇了一跳,手指如劍斬在琴絃之上,發出一陣鏗鏘之聲,瞬間在歐陽軒和烏鴉,以及歐陽漫雪三人的耳中迴盪開來。
李修元眼前隨著一眾僧人誦經的聲音越來越大,盤旋在天空的禿鷲也越來越多。
漸漸地,盤旋在空中的神鳥張開巨大的翅膀自空中緩緩落下,一隻,二隻......眨眼之間便有數十隻落下,蹲在山坡之上。
還有更多的禿鷲聞聲而來,就像是到了開飯的時辰一樣。
小蝶兒指間的琴絃急急如雨,像要客堂裡下了一場暴雨,無數如鐵箭一樣的暴雨往三人迎面襲來。
歐陽漫雪一驚,她沒想到眼前毫不起眼的小蝶兒,上來便是如刀劍,如暴雨一樣的鏗鏘之聲。
雖然如此,她依舊沒有在意,而是大琴絃上綻放出草原上的第一朵野花,和著一縷春風在輕輕地搖擺。
這一刻的小蝶兒如同回到了當年的定安城,坐在酒坊後院的琴臺邊上。
一邊師傅在揮汗如雨鑄劍,手裡的鐵錘敲打個不停。
而她卻想試著將師傅的鏗鏘之聲,化作那山間淙淙的清泉,林間迎面拂來的一縷清風。
不同的是,今日的情形倒轉過來。
變成了歐陽漫雪彷彿坐在琴臺前想了來一曲春風拂面鳥語花香,而她卻是戰場上的將軍揮舞手裡的長劍欲要率軍殺敵。
天葬臺後方的宮殿之中,老和尚等人誦經的聲音越來越大,整個山頭都瀰漫著一道莊嚴肅穆的氣氛。
原本坐在觀看的牧民突然間跪倒在地,彷彿下一刻,便要迎來最重要的一刻。
坐在石上的李修元一半的心神在這一方山頭的生死輪迴世界。
另一半心神卻在默默注視著亞木寺中的春風細雨,以及那“噹噹!”刀劍相撞帶來的衝擊。
當前的生死輪迴意境在面前瀰漫。
亞木寺中的勃勃生機,跟濃濃的生氣在他的神海中匯聚成兩種絕不相同的意境,在衝擊著他如磐石一樣的道心。
如此,便有三種不同的氣息在他神海中盤旋,往他迎面撲來。
天葬臺前的法師已經在霍霍地磨刀,幾個僧侶已經將擺在佛堂裡的屍體搬了出來,放在小院冰冷的地上......
天空中更多的禿鷲發出“嗚嗚!”的吼叫,紛紛往山坡落下。
只是眨眼之間,便有數百隻禿鷲如潮水一般,自山坡上往下面數十丈的小院而來!
李修元神識籠罩之下,將禿鷲與小院隔開的是一塊寬約兩丈,已經看不清顏色的黑布,不知道已經用了多少年,上面沾上了多少血腥。
率先自斜坡上衝下來的一群禿鷲顯然已經等不及要大肆地吞噬一番,有的等在黑布的外面,有些心急的禿鷲已經跳上小院的院牆。
只等著法師最後一聲令下,便要撲下去搶食。
“嘎嘎......”等不及的幾隻禿鷲不懂事跳進了小院,卻被法師一腳踢飛,往院子外飛來。
嘴裡呵斥一聲之後,如主人發出了威脅的命令。
嚇得剩下的禿鷲乖乖趴在院牆上,等著主人最後的命令。
這一瞬間,李修元在想自己往日對付那些來伏擊自己的殺手,一道神火落下,怕是也是一刻鐘到半個時辰,才能將之焚滅。
不知道眼前這數百,上千計的禿鷲搶食慾往天堂的牧民,要花上多少時間?
亞木寺中,歐陽漫雪的琴臺上已經開滿了一地的野花,甚至連烏鴉都醉倒在濃濃的花香之中。
春風迎面,水波泛起細細的漣漪,正好風和日麗的時節。
而小蝶兒的指間卻往不遠處的歐陽軒射出了數百上千的箭雨,鐵箭在空中化成一場黑色的暴雨,往城下騎在戰馬上的歐陽軒而來。
為此他不得不大吼一聲:“如此箭雨也想傷我!”
一曲望春風醉倒了少不更事的烏鴉,一曲十面埋伏卻差一點將縱橫天下的歐陽軒斬落於眾軍之前。
歐陽漫雪眉梢輕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師兄,想不到十幾年過去,我們竟然如同經歷了一道輪迴......”
“啊......”
陷入小蝶兒十面埋伏意境之中的歐陽軒被師妹瞬間喚醒,看著十指擱在琴絃上,眉頭緊皺的歐陽漫雪,十分不解。
因為他沒有進入師妹琴曲中的意境,看著小蝶兒十指撥動,一道勁氣如劍迎面斬來的剎那,忍不住以指為劍欲要斬出......
“師兄不可!”
歐陽漫雪驚呼一聲,伸手攔下了欲要暴走的歐陽軒,然後跟小蝶兒說了一句:“妹妹停下吧。”
“好啊......”
只聽小蝶兒發出一聲歡呼,接著便是“噹噹噹!”如刀劍在空中斬在一起,發出最後的決戰之音......
歐陽軒一愣,脫口說道:“好險。”
烏鴉這時還沒有從歐陽漫雪的意境中醒來,看著面前的三人怔怔地問道:“那些花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