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雪一聽,忍不住拉著自己女兒的手埋怨道:「這一筐杏兒才值幾個錢,都是自家園子裡所產。」

大長老更是嘆道:「跟和尚昨日要的五百靈石比起來,這可是天上掉下的大好機緣啊!」

陳小燕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弟弟貪吃,沒想到狗蛋竟然給了他兩塊,早知道我就搶回來了。」

陳如道嘆了一口氣:「往後得教天恩一些人之常情,不能太小氣了。」

陳小燕想了想說道:「秋天的時候,我帶著弟弟一起去見師尊吧。」

陳方雪聽罷眼前一亮,驚歎道:「若是玉尊肯教你弟弟,那才是你弟弟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就在此時,花廳外響起了公冶無忌的聲音:「夫人,今日府上出了什麼大事?」

......

就在陳府上下患得患失之際,消失了三天的李修元坐著馬車,拎著食盒回到了城主府,進了小院的客堂。

感覺到神運算元激動不已的神情,忍不住淡淡一笑:「莫非你有什麼好事要告訴我?」

神運算元看著他幽幽嘆了一口氣,怔怔地回道:「今日樓蘭城修士的注意力會都放在陳家小姐的身上。」

「怎麼了?」李修元一邊跟司徒天行傳音,告訴他自己回來了,請兩人過來喝酒。

一邊問道:「陳家有喜,這不是好事?」

神運算元搖搖頭,再嘆:「卻沒有人知道我,竟然一日之間連破三境,讓我看到了窮其一生也達不到的那道門檻。」

李修元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一邊動手燒水煮茶,一邊回道:「你若放不下手裡的那把屠刀,也得不到眼前這樣的機緣。」

神運算元一聽之下如被雷擊,半晌說不出話來。

直到院子外響起了一串腳步聲,直到師爺伴著司徒天行進了小院的客堂,直到兩人在桌前坐下。

才喃喃說道:「師爺從那老婆婆身上看到了逝去母親的身影,我去從那孩子的臉上看到我那被人害死的妻兒......」

司徒天行淡淡一笑:「恭喜算命先生聞道破境,終於看到了那尊者之境的門檻。」

別人可以不注意城主府裡的變化,司徒天行和師爺可是默默地注視著小院裡的一番動靜和變化。

連破三重境界,在兩人看來面前的神運算元也算是逆天的存在了。

卻不知道,之前的神運算元就已經喝了一大碗靈酒,若不是胸口重傷,早就可以破境了。

看著兩人前來,李修元也不煮茶了,讓師爺將自己打包回來的飯菜擱在桌上,取了一甕黑豆酒拍開。

看著三人笑道:「我能給你們的機緣也不過如此,既然你們已經從別的地方得到了,今夜就痛飲一杯吧。」

司徒天行一聽,忍不住問道:「這麼快?就要離開?」

師爺也跟著問道:「陳家之事,先生已經解決好了?」

李修元回道:「鳳凰城的事情,可比樓蘭的麻煩多了。陳家之事啊,你們明天不是要去做客嗎?」

神運算元心領神會,跟司徒天行揖手說道:「煩請城主大人給我們準備一些豆餅草料,明日一早,怕就得起啟程。」

司徒天行哈哈一笑:「早就替你們備好了。」

四人端起面前的靈酒,誰也沒有問李修元這幾天去了何處,都辦了一些什麼事情。.

同樣的道理,李修元也沒有問城主府裡為何成了仙境,在三人看來,少年雙目失明,眼中自然會少了許多風景。

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一起不開心的事情。

三天,不單是師爺和司徒天行,連神運算元都得到了

自己的機緣,這在三人看來是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且不論這份歡喜,是不是來自眼前的少年,都是一樁大喜之事。

喝了二杯酒,李修元有了一些微醺之意。

「公子對修行有什麼看法?」破境之下,依舊有些激動的神運算元問道。

搖搖頭,李修元看著手中的酒杯說道:「修行是各人自己的事情,哪有什麼看法?有看法,也只是為人處世而已。」

捧著一杯黑豆酒,望著客堂外夜空裡的繁星,李修元心道便是明日就要離開,今夜也只能再喝一杯。

否則只要再醉一次,以後就會放縱自己無數回。

這裡是樓蘭,前方是鳳凰城,這是虎狼盤踞的世界,沒有人能為自己擋下那要命的一劍,或是黑夜裡射出的暗箭。

師爺看著眼前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年,想著少年的酒量卻不似一身修為,實在糟糕了一些。

這才喝了兩杯,便有了幾分醉意。

想了想,小聲問道:「於世間為人,先生有何看法?」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我不是你們的長輩,無法說這事。我們來說說佛法的慈悲吧,或許,會讓你看清楚自己!」

司徒天行想著自己眼裡如蓮花一樣的無名僧人,微笑著回道:「請說。」

李修元放下手裡的酒杯,神識於星空遊蕩,嘴裡卻喃喃自語起來:

大慈與一切眾生樂,大悲拔一切眾生苦。

菩薩愛護眾生,給予歡樂叫慈;憐憫眾生,拔除苦難叫悲。

無緣大慈,同體大悲。一念之慈,萬物皆善;一心之慈,萬物皆慶。心懷慈悲,是度人也是度己。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師爺眼中的慈悲是從老婆婆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

算命先生的慈悲是從狗蛋和陳天恩的身上找到了自己妻兒的光輝。

城主大人的慈悲卻是來自和尚眼中的一道善念,而那一念有時候也會變成惡念。.bμν.

師爺捨得,算命先生對孩子的關愛,城主大人的佈施都是慈悲的表現。一念慈悲不容易,守住這一念更難得。

李修元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聽在三人耳中已幾不可聞。

在司徒天行看來,當下的少年已經神遊九天,跟星空中的某人去對話了。

算命先生皺著眉頭,有些迷惑地說道:「整天想著這些慈悲,會不會太累了。」

師爺點了點頭:「我若面對惡人,面對要我性命的敵人,要不要慈悲?」

司徒天行聽著兩人的話,忍不住問道:「難不成,要我散盡家財去為每一個遇到的和尚佈施?」

沉默片刻,將心神自夜空中收回的李修元嘆了一口氣。

靜靜地說道:「我也不是菩薩,只是將這些道理告訴你們,要不要做,要怎麼做,還要你們自己去體會。」

喝了一口酒,對著夜空說道:「我的修為有限,我的慈悲只對弱者,不對敵人。」

司徒天行來了興趣,問道:「佈施呢?」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說道:「自然是城主大人得活著,總不成你餓死了,還要用那可憐的肉身去佈施吧?」

想想不對,又糾正道:「城主大人不修佛,佛有捨身飼虎一說,呵呵,我要醉了。」

神運算元細細思量李修元說的那些道理,讚道:「公子說得極是,孩子也是弱者,一個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

師爺跟著說道:「跟我母親一樣的老婆婆,在我眼裡也是弱者,若是連她們都不同情,又何談慈悲。」

城主聞言一時無語。

心道看來要麼去鳳凰

城的寺院,要麼去銀川城外的佛寺,跟一些大德高僧們論論慈悲,或許真的對自己的修行有幫助。

喝完最後一杯酒,李修元說道:「其實沒那麼複雜,你們只需記住:一念生萬水千山,一念滅滄海桑田即可。」

說完揮揮手,出了客堂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司徒天行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一念之間,就是神魔變換?」

師爺笑了笑:「大人莫要忘了,你在雨中若不是一念之間,怕也得不到那和尚的機緣。」

司徒天行看著夜空裡的繁星,感慨說道:「看來守護這一念,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神運算元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大人若不放下一些捨不得的東西,又怎麼能得到你想要的?」

司徒天行微微一怔,看著他說道:「你這樣認為?那日的無名和尚也是這麼說的。」

師爺淡淡一笑:「大人,且看明天的那一場大戲吧。」

......

不知是不是因為一街之隔,成了天上人間的原因。

這一年陳家祭祖沒有如往年那樣,大肆鋪張請客。只是請了樓蘭城一些有生意往來的商家,以及城主大人。

早起的公冶無忌捏著一書來信發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明明遇上了那少年,卻扭頭往鳳凰城去了。

在他看來,怎麼也得過幾招討教一番,哪怕是摸一個深淺高低也好啊?

誰知這傢伙只是看了二場好戲,跟那瞎子喝了一回酒,揮揮手往東邊去周遊世界了。

早起的陳家小姐,看著夫君一臉凝重的模樣,忍不住問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公冶無忌搖搖頭,苦笑道:「我那不省心的弟弟,明明在雪原上遇到那瞎子,竟然放過了他,自己往東遊玩,說是要去鳳凰城......」

陳小燕聞言也是一愣,心道這小叔子可有意思。

但凡世人若是遇到玉龍雪山通緝的少年,只怕人人都搶著去尋找一個機緣,誰知這傢伙跟人家喝了一場酒,就散了。

這樣的事情,只怕她也做不出來。

轉眼又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於是淺淺一笑:「天恩昨天睡了一天,也不知道醒來怎麼樣,我先過去看看。」

公冶無忌揮揮手:「你先過去,時辰到了我自會過來。」

就在陳家小姐替自己暗自高興不已,替弟弟擔心的時候,一駕馬車早已經徐徐馳出了城主府。

路過包子鋪李修元讓神運算元買了一籠包子,說是一會在路上兩人慢慢吃。

待到麵館門前停下,兩人又吃了一碗牛肉麵。

神運算元吃完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笑道:「這樓蘭的牛肉麵跟白雪城的不同,少了一些味道。」

李修元笑了笑:「白雪城的味太重,這裡清淡一些。」

神運算元想了想問道:「按說辰時一刻是個好時辰,想那陳家也應該知道吧?」.qgν.

李修元給夥計付過錢,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麵館門外,感受到一抹炎熱的氣息,喃喃自語道:「今天是日子,天氣卻不好。」說完上了馬車。

跟在後面的神運算元怔了怔:「怎麼說?」

李修元回道:「天干地燥,小心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