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勳坐著吊籃,很快就被拎上了城牆。當這位大順朝功勳太監的身體靠近垛口的時候,朱純臣還滿臉堆笑著伸手拉了他一把,還用討好的語氣和他說:“小心,小心,抓緊了……”

杜勳雖然管了多年的尚膳監,不過他本人並不貪嘴兒,所以也不胖,非常靈活。從朱純臣那裡借了把力,就上了城頭。身子剛剛站穩,就聽見一個稚嫩當中透著陰沉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可是宣府鎮守太監杜勳?”

這語氣聽著有點不善啊!

杜勳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金盔金甲的少年郎就站在自己跟前,一手按著寶劍,一隻手還衝著自己招了招。

這是……杜勳定睛在看,居然是皇太子朱慈烺!

這,這怎麼可能!?

朱慈烺怎麼可能上阜成門城樓?他就不怕闖王李自成了?而且,他還在衝自己笑,還笑得那麼瘮人,咬著牙在笑啊……這一刻,杜勳都有一種扭頭就走的衝動了。

“千歲爺,老,老奴正是杜勳……”走是走不了的,杜勳只好硬著頭皮向朱慈烺叩頭行禮。

“好好好,過來,過來說話!”朱慈烺還在笑,笑著衝杜勳招手,“過來過來,快過來……”

這個太子看著好像不對啊!杜勳記憶中的太子朱慈烺挺老實的一個人,完全就是個小崇禎啊!可現在這個太子怎麼看著那麼瘮人呢?他不會是想宰了自己吧?

心裡面雖然害怕,可是杜勳的面子上還是要繃住的。現在可不能露怯,要不然性命就真的沒有了。

想到這裡,他就故作鎮定,大步向朱慈烺走去,到了跟前,剛想再次行禮,卻被朱慈烺一把抓住手腕。

“先別說話,什麼話都別說!”朱慈烺笑著對杜勳說,“咱們到箭樓後面去說話……成國公、吳襄、王七,你們也一起來吧。”

杜勳只好硬著頭皮被朱慈烺牽著從阜成門箭樓的正面,繞到了箭樓的背面。

箭樓正面擺了許多防守的兵士,後面則堆著許多皮箱子,裡面都是銀子,還有淨軍和朱慈烺的東宮侍衛在看守,朱慈烺的伴讀太監邱致中也在那裡盯著。

看見朱慈烺、朱純臣、吳襄、王七和杜勳一起走過來,當下就是一愣:“杜公公,你不是已經……”

朱慈烺衝他擺擺手,笑著說:“杜伴伴現在是闖王派來的使臣了……邱伴伴,你帶不相干的人先退開,本宮和王伴伴有話要說。”

“喏。”邱致中也沒多問,當下就領著看守銀子的侍衛、淨軍退開了。只有朱慈烺、朱純臣、吳襄、王七和杜勳還在箭樓後面。

朱慈烺這才笑著問杜勳道:“說吧。”

杜勳看著朱慈烺的表情就不對,笑容僵硬,眼神銳利的嚇人,可他走不了,只好硬著頭皮又向朱慈烺叩頭:“奴婢此次冒死進城,就是要為聖上和千歲爺竭盡忠心,敬獻犬馬之力……”

朱慈烺還是一臉僵硬的笑容:“知道,知道,本宮知道你要做什麼……你有話就快說吧。”

杜勳越看朱慈烺心裡越是發毛,他現在就想快點見到崇禎,於是帶著恐嚇和威脅的意圖說道:“千歲爺,那奴婢就要說一點逆耳忠言了。李自成親率二十萬精兵進犯京師,尚有數十萬人馬在後接應。如今京師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吳三桂的數萬關寧邊兵。可關寧邊兵人數太少,難敵數十萬流寇……所以,所以如今的京師,是指望不了吳三桂的!”

朱慈烺還在笑:“繼續,繼續說!”

杜勳知道不對頭,眼前這個太子有點不正常……可是也沒辦法了,只好橫下心向朱慈烺說道:“不過李自成的天良並未泯滅,此次來犯京師,也不是為了,為了奪聖上和千歲爺天下的……”

“是嗎?”

“是啊,是的……那李自成其實知道京師易得而難守,他縱然能攻破京師,可是大明的臣民一定會四海同憤,誓為皇上覆仇。而關外的滿洲人必然趁機進犯畿輔,使他腹背受敵,首尾難顧……”

“呵呵!”朱慈烺笑出聲了。

杜勳接著說:“所以李,李自成此來不為奪取京師,而是為了,為了逼聖上封他為秦晉之王。只要聖上答應,他就願意率軍出關去打虜醜,平定遼東……千歲爺,奴婢覺得,覺得這是個拯救大明江山的機會啊!”

“好好好!”朱慈烺大笑著,“真沒想到你這個太監還是個人才……可惜父皇不會用人,他該讓你運籌帷幄,不該讓你去宣府督軍的。”

什麼意思?杜勳一頭霧水。

朱慈烺笑著走了幾步,繞到了杜勳的背後,用溫和的語氣說:“杜伴伴,直起身子!”

直起身子?杜勳雖然沒明白朱慈烺想幹什麼,但還是直起了上身。然後他就聽到鏘踉一聲,似乎是寶劍出鞘的聲音!杜勳忙回頭一看,就見金盔金甲的朱慈烺已經利劍在手,滿臉殺氣,寶劍直挺挺的就衝自己戳過來了。

殺人了!

皇太子要殺人了!

杜勳和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驚呆了!

別人還好,就是被暴起殺人的朱慈烺嚇了一跳。杜勳就慘了,還沒反應過來,利劍就猛地插入了他的後背,這個疼啊!

杜勳慘叫著就要從地上站起來,朱慈烺則大吼道:“王七!吳襄!幫忙啊!”

王七這個大塊頭也沒殺過人,一下子也懵了,沒有反應。還是吳襄厲害,撲上去就抱住杜勳的腦袋,猛地一轉,咔嚓一下扭斷了脖子,杜勳一下就癱軟下去,像一灘爛泥一樣了。

朱慈烺這時已經有點發愣了,他的寶劍好像卡在杜勳的肋骨上,進退不得,而杜勳則匍匐在地上,也不知道死沒死透?與此同時,朱慈烺只感到一陣陣的噁心……殺人還真難啊!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多練習才是!

吳襄這時候也看見朱慈烺在用力拔劍,知道是卡住了。不過他也沒去幫忙,也愣在那裡了。

朱慈烺才十六歲啊!還在深宮中長大……估摸著連雞都沒殺過,現在就暴起殺人!而且行事還非常縝密,安排好幫手,還把人騙到僻靜之處,還用言語解除對方的警惕性,再突然下手!

真是太兇殘了……這下不必擔心太子降伏不了三妹那個野丫頭了!

朱慈烺這時已經拔出寶劍了,鮮血飆出,濺了他一臉,他也不擦,只是在那裡粗粗喘了幾下,突然用寶劍一指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朱純臣:“成國公!”

“臣,臣在……”朱純臣都快被嚇尿了,太子真的殺人啊!寶劍上還帶著血呢!

“你過來!”

“不,不……”朱純臣直往後退。

“過來!”朱慈烺怒喝一聲。

朱純臣腿一軟,噗通就跪了,口中還語無倫次道:“千歲爺別殺臣,臣知道錯了,臣當京營總戎的時候貪了不少錢,還收了十八芝和吳三桂的賄賂……臣願意把髒銀都獻出來,只求千歲爺饒命!”

朱慈烺一聽就笑了起來:“好好,又是一個忠臣啊!國公不必害怕,本宮不是要殺你,你是我大明的忠臣,本宮不殺忠臣的……你過來幫本宮做件事情。”

“千歲爺要臣做什麼?”朱純臣自己爬不起來,腳都嚇軟了!只好朝王七招了招手,讓後者把自己攙扶起來,這才挪到了朱慈烺跟前。

朱慈烺一指地上的杜勳,“把他的腦袋割下來!會嗎?”

“啊……”朱純臣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朱慈烺又扭頭對吳襄說:“老泰山,教教這個京營總戎怎麼割人頭吧!教完以後再派人去抄杜勳的家……他管過多年的尚膳監,一定很有錢,讓今天守阜成門的各部派人去抄。本宮只要十萬兩,剩下的讓各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