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卑微的老鼠

“咕咕~咕！”

隨著肚中一陣輕聲餓響，當即就喚醒了獲得名字而短暫喜悅的曦雨，只見他渾身冷顫爬上岸堤：乾瘦枯黃的身體上刀傷、刮傷、刺傷、碰傷、撞傷造成的口子已經被浸得泛白見肉，而被黃泥蓋起來的棍棒淤青也是此時露出了頭；一頭及肩黑髮粗糙亂雜的在風中輕蕩，一張本該秀氣的臉龐上劍眉斷缺、星目暗神、靈耳怯蔫、巧鼻虛挺、淡唇裂幹、雙頰凹沉……

而此時的曦雨看著略有模糊的傷處，非但不驚不懼、不慌不急，反而是一副平常淡然：或已成習慣的，一邊細數著身上傷痕，一邊才慢悠悠的將治療外傷的草藥嚼碎，攪合著嘴中唾液向著傷口敷了去……

在半個多時辰的忙活下，曦雨終於敷好草藥，並套上了剛開始留在岸上的、那已經破的這一節那一段的外衣，在拿起與自己一同洗乾淨的裡衣後，這才起身向著自己棲身的破廟走了去。

”這天色也不早了，主人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感受到自身靈氣幾近枯竭的小鏡，急忙對著曦雨簡單的打完招呼後，想都不想的就要待機裝死了去。

”喂喂喂~喂喂喂~你什麼時候會再出來？~喂喂喂！！……小鏡！？“

聽著小鏡無氣無力的言語，著急的曦雨心中便就不由的泛起了關心，傻子似的在小路上自言自語了起來。

…………

看著身前長滿雜草的無人小道、聽著周遭鳥蟲詭異的鳴叫、感受著身旁昏沉的色調，曦雨知道：現在就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小市集上

”包子！包子！灌湯肉！吃一口想一口！吃一個想兩個……“

”糖葫蘆咧，又大又甜的糖葫蘆咧！男女老少都嘴饞的糖葫蘆！“

”客官幾位啊，要住店還是吃飯呀？…………住店的兩位！“

”小姐，首飾要不不要，一看看您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我這的首飾可是這小城裡最好的，喲，你看看多合適啊！“

”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啦。劉家槍法、牛家刀法咧……“

”絲綢錦緞！絲綢錦緞！~~“

”寶貝賤賣了，寶貝賤賣了，武器、護符、草藥、農具……“

…………

隨著天色越發的亮堂起來：賣包子的大肚壯漢、賣糖葫蘆的枯瘦老漢、屈膝弓腰店小二、賣飾品的濃妝老婦、賣藝餬口的壯青年、衣著靚麗的布匹老闆、以及吆喝售賣的雜貨老闆……等越來越多的商旅、小販、遊客、俠士，在小市集的大街上越發頻繁的走動了起來。

”嘿~又是你這個兔崽子！”

“教訓你也沒過幾天呀，今天又跑來偷東西了是吧！你給我滾出去~！“

一個門面不大，自外向裡看只有六張桌子的單層茶館裡：

看著曦雨正狼吞虎嚥的偷吃著桌上剩菜，店小二上前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還沒等曦雨反應過來說話，一巴掌就招呼了過來；“啪！”隨著一聲輕響，在座的客官無不投來好奇的目光……

而感到氛圍不對勁的店老闆也是給店小二使了一個眼色，於是明白了店老闆意圖的店小二，便扯著曦雨的耳朵很快就拉到了後門。

“不好意思，驚擾到了各位客官，還請慢用！”

因為剛才店小二粗魯的行徑，或多或少的總會對生意有些影響，所以店老闆才急忙賠笑著安撫起了客人。

“呵呵呵~沒事沒事，誰家不會出點老鼠啊！”

“就是，就是！有手有腳的幹什麼不好……如果我是他……”

“誰說不是呢，這小子在這附近到處偷偷摸摸的，也不幹點正事……！”

“這位朋友你們在說什麼呀？”

“喏~剛才被拉出去的小叫花，沒爹沒孃沒人管教的，這幾年就在這附近轉悠，住在這裡的都知道。”

“喔~”

…………

對於曦雨這種過街‘老鼠’般生活在陰影裡的人，最是清高之人彰顯學識、教養的便宜材料：只需先同情‘老鼠’身世悲憐，再感懷‘老鼠’有手有腳不務正業，又輕點‘老鼠’如何做會一路順暢、無風無雨，而最後點題：如若是我便會……怎麼、怎麼樣，那便在眾人面前潛移默化的炫耀了一番自己獨到的見解。

但可笑的是：有時間談論這一切宏大想法的人們，卻都沒有一個真真切切的感受過無親可依、無友可靠、鄰里百嫌、白眼橫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四壁涼風、空囊無物……

“小叫花子，最後說一次：如果我在店裡再看到你，就給你腿打斷！！”

朝著曦雨的耳朵大吼一聲還覺得不解氣的店小二，當即看準曦雨乾癟的肚子狠狠就踹了一腳；而此時肚子突然傳來的劇痛，讓本就瘦弱的曦雨直接癱倒在了地上，鼻喘氣粗的樣子明顯是沒了再次站起來的氣力。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看著曦雨被踹後就突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店小二隻覺是他在做做樣子裝可憐，說罷就要搜了曦雨全身。

”咳咳~咳咳~咳咳咳！你是沒吃飯嗎，就這點力氣，咳咳咳~！“

儘管此時喘粗氣的曦雨依舊撐不起身體一點，但他的嘴上卻不依不饒的先出聲嘲諷了起來。

“啪！”“啪！”“嘭！……”

“沒吃飯！？是你沒吃飯，還是我沒吃飯！看你挺欠揍啊！”

聽到曦雨狂妄至極的挑釁後，怒火中燒的店小二當即捲起袖子，對著曦雨又是一頓拳打腳踢的招呼，直到曦雨的血漬沾染上了拳頭，店小二這才慢悠悠的在曦雨破舊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轉身離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曦雨在昏死中醒了過來，而伴隨著意識清醒的還有無窮無盡的刺痛：舊傷、新傷、傷上加傷的劇烈疼痛如浪似潮，一處未止一處又來、一處新高多處起伏……讓本就以為習慣了的曦雨，又一次體驗到了生生死死、生不如死的絕望，而此時正在地上捲縮打滾，也只是寄予自己心理上的些許安慰罷了；

不多時，痛感明顯緩和了一些的曦雨當即伸手摸了摸，被自己藏在破外衣的好幾塊小碎銀……

”呼~“隨著一陣凸涼觸覺傳到腦海，曦雨這才漸漸的放鬆了下來；而現在曦雨無助的看著被高牆擋住的天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輕嘆一息後扶著一旁牆面顫顫巍巍的朝著更深的巷子走了去~

另一邊的市集街道

“小偷啊，快抓小偷啊~“

“幫忙攔住前面的老頭！”

”有沒有人啊~幫幫忙抓住前面的小偷！”

…………

如果說深夜小道是謀財索命的佳所，那麼午後嘈雜的市集就是小偷小摸的天堂：正如同此時一名面露慌張的青衣公子，為了自己那為數不多的盤纏，而正在拼了命的追逐著前方一個枯瘦白髮老頭……

”幫幫忙，攔一下前面的老頭~！“

聽著青衣公子的吆喝之聲越發的靠近，白髮老頭心念一想的同時，便就故意把路經的攤位都給掀了起來，試圖擋住身後追來的青年，為自己爭取一點脫身的時間；

而一切就如同白髮老頭預想一樣，被掀翻攤位的攤主也跟著追趕了起來，一時間，整條街道混亂了起來。

…………

“小偷在哪呢？小偷朝著哪個反向去了？”

而此時街道旁的一家二層客棧中，三名腰間佩劍帶刀的熱心俠客，先後在客棧二樓竹窗內跳出，爬屋上簷、踏瓦而行、輕越速通，一套操縱行雲流水；不一會兒功夫便就來到了青衣公子身旁，詢問起了事由。

“……求求大俠！一定要幫我把家當拿回來啊~！嗚嗚嗚~”

看著身前三人都是一身正氣，俠心義腸，青衣公子便就將事情的經過，給簡單闡述了一遍。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物歸原主！”

聽著青衣公子簡短描述的三兩句話，俠客們不僅瞭解了事情的大概，還知道了白髮老頭的樣貌，於是信心滿滿的都未想其它，便就接下了此事。

”大師兄，那個白髮老頭突然不見~“

”~？！他一定是混入人群了，自高你在街左找、閒民你在街右找，我在中間找，形成包網，將他逼出嘈雜的人群……“

”知道了大師兄！“

”注意安全，去吧~！“

…………

在大師兄的命令下，身旁兩個小師弟一左一右的已經開始了行動……而事情順利的發展卻像預先安排好的一樣，不但輕易的找到了白髮老頭，還一舉將其驅趕到了一片難以容身的貧民廢宅。

與此同時的一道熟悉身影----曦雨，也跟著俠客們摸到了這裡；

不用多想，曦雨到此絕非是偶然，而是聽到了俠客們的對話後才故意尾隨，為的只是簡單的利益：在雙方僵持不下時想辦法帶走一些好處，或者在一方處於輕微劣勢時製造混亂帶走一些好處，也或者吃些殘羹剩飯，在不幸逝去的人手裡帶走一些‘微不足道’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