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啊?”

“她都搬走了,我們居然還要趕幾十里路去縣裡給她當牛做馬?”

“還要給她送菜?送柴火?那些東西,我們挑去城裡,都能賣錢的!”

“還有孩子們,竟然也不放過!咋?正當自己是有錢人家的太太,身邊要有小丫鬟伺候?”

趙家老宅的人聽了趙族長的安排,本能的抗拒。

他們不敢當面拒絕,回到家,趙大、趙二和趙四三個房頭的人湊在堂屋裡,你一言我一語的抱怨起來。

“娘,我、我想去縣裡照顧三嬸兒!”

大人們憤憤不平,孩子們卻很歡喜。

三個房頭七八個孩子,比較大的是趙大家的大丫。

她今年已經十四歲了,眼瞅著就要說親事。

趙大夫婦已經在相看。

想著等到年底,就給大丫定親。

收了彩禮,好給二兒子娶媳婦兒。

孩子們輪番去給顧傾城幹活兒的時候,趙大丫就是最熱衷的。

一來,大丫在家裡也幹習慣了。

在哪兒幹活,都一樣。

呃,不對,不一樣!

在家幹活,那是她應該的,阿婆和阿孃有時還會嫌棄。

在三嬸孃家幹活,卻總能得到賞錢或是好吃的,還能得到三嬸孃甜甜的誇獎。

二來,大丫到底最年長,考慮問題也比較全面。

她發現,自己呆在三嬸孃身邊,從言談到舉止,都變得“文雅”起來。

大丫也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文雅。

但她就是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更加了。

這不是她的錯覺,就連弟弟妹妹,也都誇她呢。

現在,嬸孃又搬去了縣裡。

縣城裡多好啊,大丫覺得,自己若是也跟著嬸孃去,能不能學到本事不好說,但肯定能長見識!

有了見識,還能變得,說親事的時候,也能更順利些。

興許還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呢!

趙大丫想到這些,微黑的小臉不禁飛上了兩抹紅暈。

她下意識的學著顧傾城的模樣,身子站得筆直,雙手疊放在身前,眼眸微垂。

那模樣,說不出多優雅,可就是跟尋常的村姑不一樣!

“咦?”

趙大媳婦是個精明的農婦,平時沒注意,但今天大閨女忽然站了出來,她這才發現,自家閨女變了!

老話說,女大十八變。

但,鄉下的野丫頭,就算長大了,也就是變得更加能幹、更加潑辣。

山雞怎麼可能變鳳凰?

可、可趙大媳婦就是覺得自家閨女看著有韻味兒。

不像個沒見識、沒規矩的村姑,而是、而是有些——

像顧氏!

過去的十多年裡,鄉鄰們總是嫌棄顧氏太柔弱、太沒用。

尤其是女人們,笑話她不像個女人的時候,也都暗暗羨慕。

長得美,慣得嬌,孃家孃家疼著,夫君夫君寵著。

明明是個出身鄉野的屠夫之女,卻十指不沾陽春水。

丈夫死了,還有兒子,還有“家人”伺候。

明明是個年輕的小寡婦,日子卻比周圍人都要好!

而且吧,顧氏變得愈發美了,還有她那種柔柔弱弱、娉娉婷婷的氣質,不止男人暗暗偷窺,就是女人也喜歡啊。

趙大媳婦死死的盯著大女人,心裡卻在想:如果女兒能夠學到顧氏的三分本事,應該也能嫁個極好的人家。

還有,莊子裡的人都說,顧氏攀上了縣裡的貴太太。

如今更是要搬去縣裡。

縣城多好啊,繁華、富貴。

如果自家閨女跟著顧氏在縣裡待上一段時間,肯定能漲些見識。

其實不只是女兒,兒子也可以!

趙青雲一直都在讀書,聽說還要去書院。

自家兒子跟著趙青雲身邊,見得多了、聽得多了,總能學會幾個字吧。

最最重要的是,顧氏大方啊。

孩子們去了她那兒,吃住肯定是要管的。

逢年過節的,興許還能得些賞錢,或是給做件新衣服!

……趙大媳婦越想越心動。

“對!大丫,你跟著你嬸孃去縣裡!”

“還有二郎,你也去!你堂弟年紀小,你去給他做個伴兒,送他上學下學,幫他打扇捶背!”

趙大媳婦急切的說道。

她這話一出,屋子裡的人都愣住了。

趙大愣愣的看著自家媳婦:咦?孩兒她娘這是怎麼了?她不是最嫉恨顧氏嘛?

過去的幾個月裡,自家媳婦更是因為給顧氏幹活而沒少在背地裡咒罵。

這會兒,她、她怎麼變得彷彿真當顧氏是嫡親好妯裡?

看到趙大疑惑的目光,趙大媳婦暗罵一句“蠢”。

跟著顧氏有肉吃啊,只要有好處,慢說親姐妹了,她把顧氏當成小祖宗,她也樂意。

趙二媳婦反應慢一拍,但她也意識到了與顧氏交好的好處!

“對啊。弟妹身子骨弱,幹不了什麼活兒。縣裡不比鄉下,還是讓孩子們過去搭把手吧!”

“我家的三個孩子,也可以去!狗蛋兒,你們願意不願意?”

狗蛋兒是趙二媳婦的長子,今年十一歲。

他早已經到了知道好賴的年紀。

跟著嬸孃、跟著堂弟,絕對比在家裡更好!

狗蛋兒原本還想著如何勸說爹孃呢,沒想到娘這麼好,居然主動提了出來。

他點頭如小雞啄米,“願意!阿孃!我願意!”

趙四媳婦不是幾個妯裡最聰明的。

但她乖覺啊。

她知道大嫂心眼兒多,愛算計,便總喜歡跟著大嫂。

一來,不會吃虧。

二來,由大嫂打頭陣,就算被罵,也是大嫂第一個捱罵!

她只要躲在大嫂後面,乖乖的分好處就成!

“還有我家的這幾個皮猴兒,在家待著也是淘氣,還不如去縣裡呢!”

趙家老宅的女人們,似乎更精明些。

男人們雖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他們都是聽老婆話的人。

不是他們怕老婆,而是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們,自家婆娘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他們這個小家。

婆娘從來都不會吃虧!

自個兒小家,也只會越來越好。

趙大山和趙老太見識淺薄,自私偏心。

他們打從心底裡厭惡趙國棟一家。

尤其是趙國棟死後,他們身為長輩,非但沒能佔到兒孫的便宜,反而一次次的吃癟。

丟人現眼也就算了,一家老小都成了顧氏母子的長工。

當牛做馬、忍氣吞聲……

好不容易等到顧氏要搬走了,趙族長居然還壓著他們“幫襯”顧氏。

可恨的是,幾個兒媳婦居然忽然變得“友愛”起來,一個個積極的把孩子們往顧氏身邊送!

是!

顧氏有錢!

縣裡的日子更好!

可、可顧氏母子是他們趙家老宅的剋星啊。

趙大媳婦幾個眼皮子的淺的玩意兒,居然就——

但,趙大山老兩口再怎麼不忿,也不可能跟所有的兒媳婦作對。

他們老了,以後還要指望兒孫們養老。

他們根本不敢得罪兒媳婦!

算了算了!

他們樂意讓自己兒女去給人當丫鬟、小廝,就讓他們去!

哼,吃了虧、受了氣,再後悔也不遲。

趙大山夫婦暗暗發著狠,冷著老臉,看著三個兒媳婦為了能把自家兒女塞給顧氏而吵個沒完。

經過幾輪的爭吵,最後,趙大媳婦等妯裡三個,達成了共識——

“每個房頭出一個人,不拘男女,三個月一輪轉!”

趙大家選了趙大丫;

趙二兩口子讓大兒子狗蛋去;

趙四夫婦年紀小,孩子也最小,他們沒有太多的選擇,只能讓年紀稍大些的兒子去。

顧傾城:……太好了!自己的丫鬟,兒子的書童,還有小兒子的小跟班,全都齊活兒了!

……

一輛馬車停在了書院后街的小院前,趙青雲習慣性的先下車,想要攙扶親孃。

堂姐趙大丫眼疾手快,搶先一步來到了馬車前,“嬸孃,您慢些!”

趙青雲:……雖然有些失落,但,到底男女有別。

堂姐來伺候親孃,確實比他更合適!

新家色色齊全,只需簡單的打掃就能入住。

趙家莊的房子,是顧氏母子的根,不能輕易捨棄。

搬家的時候,趙青雲也就沒有把東西都搬走。

只打包了一些衣物,以及必需的日用品。

家裡的大鍋,他都沒有動!

手裡還有些錢,新家所需要的東西,重新添置就好。

所以,顧氏母子這家搬得很是輕鬆。

都不用趙大等幾個壯勞力出動,只趙青雲兄弟,以及他的堂兄弟們幫忙,就順利完成。

東側的小院,一個婦人聽到了動靜,忍不住踮起腳尖、豎著耳朵聽了聽。

“咦?隔壁的新住戶搬進來了?”

這婦人有些好奇,她扭頭對著兒子交代了一句,“二郎,你看著妹妹,我出去看看!”

“哎!”

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答應了一聲。

婦人在圍裙上擦了插手,這才開啟了自家的房門。

“您是剛搬來的吧?我是東側的鄰居,夫君姓鄭,在白雲書院教書。我孃家姓萬!”

萬氏模樣清秀,氣質卻極好。

她落落大方的跟顧傾城打招呼。

對於這位柔弱的需要人攙扶的美人兒,萬氏的眼底明顯閃過驚豔與欣賞。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基本上都是看臉的。

“我姓顧,夫家姓趙。”

有個看起來很是通情達理的鄰居,顧傾城也高興。

她是個“極品”,可她也不想天天跟極品打交道啊。

禍水:……嘿嘿,這家人還不如是一群極品呢。

這緣分啊,真是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