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山姆學院,皇家學會下屬的皇家研究所實驗室裡。

法拉第一手操弄著實驗儀器,另一手還時不時在紙上記錄些資料。

此時的他完全沒了那日在講座上的熱情洋溢,他時不時眉頭緊鎖,又時而驀地舒展開來,沉思片刻後,他像是想明白了什麼關鍵之處,忽然一拍手掌滿臉笑容的向門外走去。

但還不等他走到門口,便發現身後實驗室的椅子上坐著個熟臉。

法拉第先是微微愣了一會兒,旋即訝異道:“黑斯廷斯先生,您什麼時候來的?”

亞瑟站起身,脫下帽子道:“我才剛來,您如果忙的話,可以繼續。”

一旁的實驗學徒聞言,笑著開口道:“黑斯廷斯先生來了有一會兒了,但是他看見您正在做實驗,所以就沒忍心打擾您。”

法拉第笑著擺手道:“您這樣大可不必,我之前不是和您說過嗎?您如果有什麼科學上的疑難問題,隨時可以來實驗室找我。

對了,那篇關於電磁感應的論文我就快要完稿了,您要不要過目一下,幫我查缺補漏,如果沒有什麼疑問的話,順便在後面署個名吧。”

“署名?”

亞瑟聽到這裡趕忙拒絕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東西,頂多算是些經驗方法,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

法拉第聞言捏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如果您不願意署名的話……對了,您發表過電學方面的論文嗎?如果沒有發表的話,您這段時間可以抓緊寫一篇,主要論述一下您的那個勞倫斯力,喔,不對,是黑斯廷斯力。這樣的話,我在發論文的時候,可以標註一下引用。”

亞瑟聽到這裡哭笑不得:“法拉第先生,您為什麼就非得帶上我呢?我只是個業餘的科學愛好者,對於電學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隨口說的話,當不得真。”

法拉第聽到這裡,笑臉忽然收斂,他深吸一口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黑斯廷斯先生,科學這東西可做不得假。您的猜想我認為是有一定理論依據的,並不是無中生有、胡編亂造。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這是您的發現,那就應當是您的。我可以在任何事情上讓步,但唯獨這一點上,我寸步不讓。

我雖然只是個普通的科學研究者,我沒有什麼身份,只是個平民。我也沒有什麼財富和地位,所以無法強迫任何人從命。

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則,我絕不會竊取任何人的科學成果。關於這一點,我曾經拿我的性命向上帝起誓。

請您原諒我的冒犯,我這並不是針對您。但也請您務必認真考慮我的提議,因為我這並不是在開玩笑。”

亞瑟本來還想推辭,但一旁的實驗學徒卻突然揪住了他的袖子,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黑斯廷斯先生,您就不要和法拉第先生犟了。

他是個很好的人,平時也非常好說話,但是唯獨在科學道德方面極為堅持。

因為他在這方面曾經受過傷。

您可能不知道,早年間法拉第先生曾經被人誣告過實驗抄襲,要不是法拉第先生為人正派,咬牙堅持了下來,他的研究生涯和名譽差點全都毀了。

所以,您就不要再繼續推辭,他會很傷心的。”

可小學徒雖然這麼說了,但亞瑟卻也沒法硬著頭皮上。

法拉第以為他是在推辭,但實際上亞瑟並不是。

你讓他追捕罪犯還行,讓他來一篇電學論文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法拉第先生,我真的不是在推辭,實不相瞞,我其實畢業於歷史系,電學論文什麼的,真的不是我的專長。”

法拉第看到他的態度出現鬆動,臉上的笑容又重新回來了。

“這沒什麼。您至少上過大學,而我卻只有小學文憑。我都能寫出來的東西,您這個大學生肯定也沒問題。

科學家這份職業並不像您想象的那麼難,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個行業裡有許多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我的導師漢弗裡·戴維爵士同樣只上過中學,但是他靠著自己的勤奮與努力,成為了英國最棒的化學家。

如果您對撰寫論文不自信的話,我也可以在一旁幫助您。就像您看到的那樣,我幾乎每天都待在實驗室裡,您可以先寫一個初稿。

寫好之後再拿到這裡,我陪著您一遍遍的修改,勤能補拙,咱們總有順利完成的一天。”

亞瑟聽到這裡,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好、好吧,我考慮考慮。”

阿加雷斯見狀,笑得簡直合不攏嘴:“亞瑟,這個法拉第恐怕是想整死你。要不你給我弄條靈魂來,論文我幫你搞定?”

法拉第見亞瑟終於接受了,心中也鬆了口氣,他笑著問道:“您今天來找我是打算聽聽哪方面的東西呢?電學,還是化學?”

亞瑟趕忙轉移話題:“實不相瞞,我今天來找您是有兩個目的。法拉第先生,您上次交給我的那些關於化學氣體的知識,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法拉第聞言有些驚喜:“您難道拿它破案子了?”

亞瑟笑著點了點頭:“我現在還不能說的太詳細,但如果最後出了結果,相信您會在報紙上看到的。您交給我的知識,也許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那可真是太好了!”

法拉第興奮地拍了拍亞瑟的肩膀:“您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科學嗎?就是因為我相信科學能把這個世界變得更好,感謝您,黑斯廷斯先生!

您讓我的理想得到了實踐,得知這個訊息簡直比發現電磁感應還讓我高興!

您今天想學點什麼?蒸餾提取苯?金相分析?液化氯氣和其他氣體?製取製得六氯乙烷和四氯乙烯?還是電解的方法和規律?

只要是您想學的,我會的,我都願意教給您!”

亞瑟連忙擺手道:“法拉第先生,這些東西我可以往後再學。我今天找您,是想問問您認不認識治療肺部疾病的專家,在聖吉爾斯教區有一個垂危的小生命正急需一位專業的醫生挽救。”

“治療肺病的專家?”法拉第想了想,忽然一拍手道:“您還真找對人了。您還記得我上次給您講一氧化二氮的事嗎?”

“一氧化二氮?笑氣?”亞瑟聽到這個名詞,不由得眉頭一皺:“您繼續說。”

法拉第笑著說道:“其實一氧化二氮的性質正是我的導師漢弗裡·戴維爵士機緣巧合之下發現的。

當時克里夫頓創辦了一個氣療研究所,他們的主要研究課題就是關於藥物能否透過呼吸氣體治療肺部疾病。

我的導師受邀過去幫助研究,他按照約瑟夫·普里斯特利的《各種空氣的實驗和觀察》製備了大量氣體,其中之一就是一氧化二氮。

他當時製備了滿滿一大瓶的一氧化二氮,結果不小心把研究所創辦人托馬斯·貝多斯醫生不小心把瓶子摔碎了,弄得實驗室裡到處都是那東西。

他倆在裡面笑了大概有十來分鐘,其他人進來後發現情況不對,便趕忙把他倆拉了出去,這才沒出事情。

後來我跟在導師身邊當學徒的時候,還去過那個氣體研究所,您稍等片刻,我這就把地址抄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