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潮都散去,桑枝也帶著藥回來了,她借用了廚房去幫著煎藥了。

屋裡一時間都只有兩人。

趙青梔終於忍不住,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趙宛舒只嘆了口氣,她也不勸她,有時候能哭出來也是件好事。

只是在趙青梔哭完後,她給遞了茶水給她潤嗓子,又捧著她的小臉給她擦了擦淚水。

趙青梔有些羞愧,臉頰通紅通紅的,“對不起,阿宛姐……讓你見笑了……”

趙宛舒:“都是自家姐妹,也不必說這些見外的話。你遇到這些事兒,怎麼不見你寫信回來說?”

趙青梔垂著頭喃喃道:“前頭我病倒,就想著給你寫信。寫好後就被她們拿走了,說是要給你寄,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也就是說,這信最後有沒有寄成,都看這些丫鬟們的良心了。

趙青梔也曉得,她紅著眼眶道,“阿宛姐前頭還讓顧小姐和柳小姐教我,是我太不爭氣了……”

趙宛舒看著她這模樣,還有什麼可說的,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這原也不是你的錯。你還小,不曉得他們的手段也是自然。今後吃一塹長一智便是,與她們相處,抓住獎懲有度,這本就是此消彼長,多學點原也沒錯。”

趙青梔被她寬慰了一番,臉色也好了許多,“謝謝你,阿宛姐……若不是你,今日我怕是都被她們蹉跎死了。”

“我是沒想到我爹他……”

她而今提起趙二湖都不覺得多難過了,只剩下了滿心滿懷的冰冷和失望。

若不是這是她親爹,她都能掉頭走了。

“這世上不如意的事有許多。二伯或許有些……”趙宛舒都沒法替趙二湖開脫,從而安慰趙青梔,她只能說道,“想必經過今日一出,他們都該心裡有數。你只要拿捏住內宅,日子總是過得快活的!”

“這次府中會空出不少位置吧!到時,再買些人來,把賣身契捏在手裡,他們自是不敢不從的。等到若是伺候得好,再把人放了出去,自是有給你效忠的。”

趙青梔點了點頭,又頓了頓,“那,那奶奶她……”

趙宛舒笑了笑,“她?她不過是秋後的蚱蜢,也就再蹦躂些許時日。她要是乖順,你樂意養著她,便給幾口飯吃。若是不願意……便送回去吧!”

“趙氏等到落定後,自是要尋她麻煩的。”

而且,便是趙氏不尋她麻煩,等到她跟江家正式開始對峙,趙李氏也是首當其衝的,她做過的那些事兒,是瞞也瞞不住的。

趙青梔這才開懷,她是真恨死了趙李氏,日日看到她在府中耀武揚威,她就只想吐血。

眼下被趙宛舒一開解,她不由抬頭看著趙宛舒,目光崇拜而明亮,“阿宛姐,你真厲害,也真好!”

她望著她,彷佛就像是看著一個天神一般。

趙宛舒被她弄得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她以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啊,以後見識多了,自然都曉得了。你的課業可有什麼進步?可別懈怠了。”

趙青梔:“這陣子……沒尋到什麼老師,所以……”

她初初來燕北城,到底不是小地方,處處都得跟人打交道,她又沒這方面的經驗,哪裡尋得到什麼好的女夫子。

然後便病倒了,根本沒有幾乎再識字認字了。

上回那信件都是她鬼畫符寫出來的。

趙宛舒想了想,便明白了她的難處,“那我回頭看看能不能託人給你找個溫良可靠的女老師。最近呢,你就好好的養身體,我把桑枝先留給你用些日子。等回頭你買到合適的丫鬟再說!”

趙青梔聞言,忙拉住了她,焦灼道,“阿宛姐姐,你要走?你不住在這裡嗎?你要去哪裡?”

趙宛舒:“我現下住在病人家,可能還得耽擱些時日。等回頭我有空了,我再來看你!”

趙青梔頗為不捨,但卻也不好耽擱趙宛舒的正事,兩人又隨口聊了兩句,便只能送了她出去。

趙宛舒又去跟趙二湖告辭。

趙二湖跟趙容則在正廳,兩人間的氛圍也不算太和諧。

見到趙宛舒前來,趙容則當下起身道,“二伯,我們就先走了。”

只是臨走前,兩兄妹都忍不住說了句。

“阿梔是您的親閨女,便是世上何人都能害她,但您是她的親爹,總是該護著她一些的。便是不知道護,也不該和外人害她的!”

“我們言盡於此,還請您多加擔待了!”

這話不可謂不誅心!

趙二湖的臉色唰地蒼白,只頷首送了他們走。

巫陽做事向來利落,很快那些個人都被他捆了由鏢局送走了。

趙宛舒自是要道謝一番的。

巫陽擺手:“你今後可都是我的大嫂了,可別再叫我什麼哥啊什麼的,就叫我巫陽就可以!再說了,大哥能跟大嫂在一起,我和凌橋都安心了!”

“只可惜,我上次有事回燕北城了,都沒來得及去參加你和大哥的小定宴!”

對此,他頗為遺憾。

趙宛舒笑眯眯道:“等到以後成親宴,定然是少不得你的!”

巫陽聞言大喜,“那必須的。這酒我可就喝定了!”

先前,趙宛舒見巫陽滿臉鬍鬚,嗓門子又粗,整個人看起來格外落拓,還以為巫陽年歲很大,只是因著什麼江湖規矩才喊蕭承煜大哥的。

直到定親後,她偶然說起,蕭承煜才跟她說,巫陽比他小半歲,今年不過十九。

也就是說,他只是長得著急了些,其實還真沒那麼大。

為此,趙宛舒都吃驚了好久。

院落已經在修補了,府中穿梭的都是人,但是這府邸卻也是一點點地被修繕補齊,便是院子裡的池塘都被重新注入了活水。

趙宛舒還叫人往池塘裡移栽了各式品種的睡蓮,以後夏日定是有一番不同景象的。

日子也好,事情也好,都是在一點點地變好的。

趙宛舒也很喜歡這樣的變化。

趙容則最近在尋摸著店鋪,這都得來往街坊間,好生摸索的。

這些都不用趙宛舒操心。

因為,燕王妃的病癒後,隨之而來的是舉辦的康復宴席。

王府遍邀了燕北城不少名望人家,其中江家自在其列的。

江夫人拿到帖子的時候還有些怔愣,她沒想到趙宛舒還真能治好燕王妃,她重複地詢問了三遍。

“王妃當真是好了?”

鴛鴦回道,“好像是的。送信來的說是王妃大好,王爺心情大悅,便想請人前去賞梅,以此慶賀!奴婢與人多次確認,定是沒有錯漏的。”

她看江夫人面色極不好,便小心地試探道,“夫人,您怎麼了?”

江夫人臉色格外的猙獰,請柬都快被她捏出個洞來了,她咬牙切齒道,“怎麼可能?王妃病情嚴重,前兒個還聽說,她怕是都沒幾日好活的了。怎麼會說好就好?王府可透漏了是誰治好的嗎?不,王府最近可請了除了趙宛舒以外的人前去診治?”

鴛鴦小心回道,“暫時沒聽說。”

頓了頓,她輕輕道,“夫人,您不高興嗎?不管如何,這都是咱們府中遞的訊息,王妃一旦好轉,屆時咱們府中也會得兩分青眼……”

江夫人當然知道,可她就是難受,不服。

她把請柬一摔,怒道,“我是缺那兩分青眼嗎?我是想趙宛舒死!哪裡能讓她踩著我去風光?”

她可不是為了讓趙宛舒搭上青雲梯才推薦她的,王妃病情嚴重,眼看著就不好了,一旦趙宛舒入了王府,王妃一死,王爺一旦發怒,趙宛舒就該拿命去填!

更何況,世子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又跟王妃感情深,屆時怕是屠了趙家全家都有可能!

結果,情況竟然變成這樣了!

她如何不氣!

她咬牙切齒,“不過是個農女,哪裡會這些高明的東西!定然是有人幫她!”

她還是不肯相信。

江臨川就是這時候來的,他本是高高興興過來的,見到扔到地上的帖子不由愣了愣。

鴛鴦連忙俯身撿起來,拍了拍乾淨。

江臨川接過帖子,隨意翻了翻,發現是王府送來的,頓時就皺緊了眉頭,“你這是做什麼?這可是王府的東西,你這般隨意的摔摔打打的,傳出去,豈不是要治我們不敬皇室的罪?你這脾性就不能改改嗎?”

他很是不滿江夫人這脾氣。

江夫人紛紛道,“你這是嫌棄我了?不過是府中,我說兩句發發牢騷都不成了?”

江臨川懶得跟她掰扯,他過來是有要事說。

“今日王爺喊人請了我過去,說你舉薦有功,特地謝了我一番呢!聽說是你和辛夫人舉薦了阿宛?”

“我倒是不知道阿宛都來燕北城了。回頭你在宴席上見到阿宛,可得好好跟她說說話,這眼看著年關了,你到時候請她回家坐坐。”

“這外頭雪大,指不定回去也不好回,我們也許久未曾聚過了,我也有些想這孩子了!留她在府中過個年。等開年再準備些禮物,一併送去趙家!”

這些都是內宅的事,所以江臨川這才來尋江夫人。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點炸了江夫人,“留她過年?我看你是不想府中過個好年!”

“江臨川,那是個什麼東西?前頭我說外頭廟裡清寒貧苦,讓把阿月接回來,你非說不,要讓她多待些時日,這一轉眼都快一季了。你不想著自家閨女受苦,你倒是還惦記著外人!”

“你跟你兒子一樣,胳膊肘子往外拐!那混賬給你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你們非得這樣氣死我們母女!”

想到女兒,江夫人就心裡疼得慌。

江逐月犯了錯,江明衡是鐵了心要罰她,又跟江臨川通了氣,故而江夫人便是在家胡攪蠻顫,撒潑打滾也沒能阻攔住。

後頭她雖然送去了不少銀子被褥吃食,便是廚子和丫鬟她都送過去了,但她心裡還是覺得女兒在外頭那是吃苦。

她不可能恨兒子丈夫,便只能恨趙宛舒這個罪魁禍首。

她真是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哪裡肯把趙宛舒接回來扎眼!

江臨川不耐煩跟她掰扯,“什麼外人不外人的!阿宛叫了我十幾年的爹,也是咱們家養大的,也算是半個江家女。”

“她回家住段時間,怎麼就不行了?”

“還有阿月,她若不是被你寵壞了,何至於得罪那麼多人!她但凡如阿宛那般聽話懂事,我也不會把她送去家廟清修!”

“她也是被趙宛舒那賤貨害的!”江夫人激動道,“那就是個災星!她入了咱們家門,咱家就被抄家了!現下還要挑撥離間我們夫妻,還有你們父子對阿月的仇視,她就沒安好心!”

“胡扯!”江臨川皺眉呵斥,“這些跟阿宛有什麼干係!罷了,我不想跟你說這個。”

“我今日過來,是想跟你說,阿宛如今得了王妃的青眼,咱們家便是不能多親近,也絕對不能得罪她。眼下多少人想著攀一攀阿宛,你可別大好的機會拱手讓出去!”

“回頭在宴席上,你多提點阿宛兩句,若是能和好如初,有她在王妃跟前美言,阿月嫁入王府也不是難事!”

江臨川拿這根蘿蔔在前頭吊著江夫人。

江夫人最關心的就是江逐月的婚事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你可別小看了王爺,當今至今未曾有子嗣,以後可能也難有了,甚至近來身體也不爽利。王爺與當今的關係看似不好,但燕王本事好,又有大軍在手,今後會如何,還且難說!”

“叔父那邊傳來訊息,讓我們多與燕王府親近就是。”

江夫人雖心眼小,但也不是全然煳塗,拎不清。

聞言,她驚道:“難道當今是想立燕王……”

“這都是沒影兒的事情,你且先別亂說,仔細禍從口出。更何況,燕王最是謹慎!”江臨川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所以,到時候宴席,你掂量清楚了!”

江夫人咬緊腮肉,眸子微動,談條件道,“那你必須把阿月放回來。廟裡清冷,該罰的咱們都罰過了,總不能讓她過年都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