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幫我把襪子穿上嗎?”

黑暗中看不清鈴木園子的臉色,但是這聲音裡卻蘊含了太多的情緒,聽到耳朵裡顯得軟糯卻撩人,便讓人很容易能想象出她是有著怎樣的神態。

然而谷水泉此刻沒什麼世俗的慾望,只是專心地抱著鈴木園子的腳,就這樣等了半分鐘,然後便將它輕輕放在鋪著外套的地上。

“噴完液氮之後三分鐘內最好不要接觸到面板表面,所以就先這樣光著吧。”

“哦。”

鈴木園子見谷水泉這麼嚴肅,沒有調笑的心思,便也老實了下來。

谷水泉將行李袋封好,掛在身上,又順手將鈴木園子脫下的那隻襪子揣到兜裡,將手電筒交給鈴木園子,然後便蹲在她面前。

“上來。”

“嗯?”

“我揹你。”

“啊?這要做什麼?”

“你現在不能走路,我揹你繼續走。”

“哦。”

鈴木園子沒有拒絕,雖然她也能感覺到腳上的傷痛減輕了許多,大概休息幾分鐘就能好差不多了。但是看著蹲在自己身前的谷水泉,她便說不出話了。

這樣的機會好像很難得的樣子,雖然似乎會顯得有些小心機,但是在這種情景下被男朋友揹著,不正是自己曾經幻想期待過的場景嗎?

她拿起自己脫下來的那隻鞋子,然後小心又期待地趴到谷水泉的背上,心跳稍微有些快。

谷水泉雖然不是膀大腰圓的那種身材,但是相比於鈴木園子嬌小的身軀,肩膀還是會顯得寬厚一些,鈴木園子忍不住將臉貼在後者的頭上。

髮絲清爽乾淨,透著若有若無的香味,似乎是洗髮水殘留的味道。這樣的味道很平常,但卻讓鈴木園子感到很安心,遠比之前抱著谷水泉的胳膊一起走時更加安心。

鈴木園子不算重,經過一段時間鍛鍊的谷水泉甚至覺得有點輕了,所以很輕鬆地揹著她站起了身,繼續向著密道深處走去。

“衣服不拿了嗎?”

“等回來的時候再拿吧。”

“哦。”

四周都是黑暗,只有鈴木園子手中的手電筒,在兩人前方照亮了一小塊地面,晃來晃去的,似乎有些調皮。

空曠寂靜的環境中,彼此的心跳都彷彿清晰可聞,鈴木園子看著近在咫尺的谷水泉的耳朵,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心跳漸漸加速。

他能做,難道我做不得?

鈴木園子在心理鬥爭中逐漸輕輕地將嘴唇靠了過去。

“怎麼了?”谷水泉見手電筒的光忽然歪的厲害,便出聲問道,而這也打斷了鈴木園子的動作。

“沒……沒什麼啊。”鈴木園子略微心虛地回道,然後找起話題來,“原來阿泉你還懂醫學的嗎?我以前都不知道誒。”

“懂一點應急手段。”

“哦。”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

“你還懂俄語的嗎?”

“懂一點淺顯的詞彙。”

“哦。”

說起俄語,谷水泉想起了前世認識的那個俄國人,恍然間,只覺得那些記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得那樣陌生了,同樣變得陌生的還有從前的自己。

他忍不住將託著鈴木園子大腿的手臂抱的更緊了一點。

既然答應了要帶園子解謎尋寶,那就帶她去看這段‘探險’旅途中最美的一幕景象吧。

除了身後的人,不會再有對自己來說更重要的存在了,記憶什麼的只會妨礙好好活著罷了,任務什麼的也實在不值一哂,就算園子想要香阪家另一個蛋湊成一套,自己也心甘情願去做這個惡人。

“對……”谷水泉開口,但卻很快止住了話頭,這樣的話似乎是不合適的,他忽然想到。

“嗯?”

“謝謝你。”

“嗯?為什麼忽然說謝謝?”

“我本來想說對不起,但是想了想還是應該說謝謝你才對。”

“為什麼?怎麼回事?”

“沒什麼。”

“誒?不是你說要坦率的嗎?怎麼現在你變成這個樣子了?”

“因為你對我不坦率,所以我也不坦率好了。”

“等等,你這是怪我嘍?”

“嗯,是啊,都怪你,把我變得不坦率了。”

……

黑暗中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斑駁的密道角落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我說,我們會不會走錯路了啊?”鈴木園子趴在谷水泉背後,拿著一小縷頭髮再谷水泉耳朵附近掃來掃去的。

但是她的頭髮比較短,所以時不時在晃動下,兩人的臉就會貼到一起。

“你再這樣撩撥我,我會忍不住把你按在腿上打屁股的。”谷水泉警告了一聲後背上不安分的傢伙。

“嘿嘿嘿,我知道了啦。那我們到底有沒有走錯路啊?”

“這裡只有一條路,怎麼會走錯?”

“這樣啊。”

“你怎麼聽上去似乎還有點失望?”

“唔……我就是覺得好像兩個人在這裡忽然走失,然後相依為命地在黑暗中求生,互相鼓勵,互相支援,一直堅持等到救援到來,這樣的劇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對於鈴木園子的天真期待,谷水泉有點無奈,現實哪裡會像文藝作品中那樣美好。

要真是在這種地方被困住了,肉體上會遭受飢餓、乾渴、傷痛等問題的折磨。精神上會遭受孤獨、恐懼、絕望等狀態的侵蝕。

就算兩個人可以互相給與精神上的慰藉,但食物水源等問題總歸是要面對的,雖然行李袋裡有準備好的壓縮餅乾和清水,可一旦吃完喝完,到時候要怎麼辦?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了?”

“沒什麼。”

谷水泉清了清腦袋裡的思緒,天真就天真吧,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有些事情一旦明白了就會變得不快樂,有些時候一旦成長了就會變得很痛苦。

道理什麼的,理解得越多就越痛苦,知道的越多就越撕裂,儘管也能得到相應的清醒,但快樂往往卻是和清醒相背的。

渾渾噩噩但是卻開開心心的一輩子和清醒理智但是卻痛苦不堪的一輩子,孰好孰壞很難說得清,總有人選了後者卻很快痛哭流涕地開始後悔,總有人選了前者卻心心念念著後者。

“你又是這樣敷衍我,我要開始生氣了,你必須要哄我才行。”

“那我要怎麼哄你呢?”

“我想再聽一遍你那天跟我說的情話。”

“什麼情話?”

“就是那天那個天氣預報。”

“嗯?你說那個啊,那不是情話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