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湘和子衿從巷子裡出來,回南紅樓的路上,見白玉橋上一男一女正在打。

男的用七寸砍刀,女的用鞭子。

柳雲湘頓住腳步,藉著月色望過去,那女子是長寧郡主,而男子半邊臉帶著銀面具,她心下一思量便知道是誰了。

韓兆!

韓兆被她下毒毀了半張臉,只能戴銀面具遮醜。

二人出招都很猛,絲毫沒有收斂,一副勢要將對方殺死的氣勢。又幾十招兒過後,長寧一鞭子抽過去,那韓兆偏身,將戴著面具那半邊臉湊過去。

長寧眉頭一手,下意識往回收鞭子。而韓兆奸計得逞,將刀架到了長寧的脖子上。

“你輸了。”韓兆笑著,但眼裡卻是陰冷的,“所以長寧,你還是乖乖嫁給我吧。”

長寧青著臉,“你休想!”

韓兆眯了眯眼,繼而上前,一把摟住長寧的腰,在她要反抗的時候,刀刃劃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肉。

“再動,可就沒命了!”他笑得得意,看到長寧脖子上的血,竟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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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死!”

長寧一把抓住韓兆的手,竟是不顧死活的硬拼。

韓兆瞳孔猛縮,趕忙往回收刀,同時放開長寧,退後兩步。

“皇上遲早會同意咱倆這門親事!”

“嫁給你,我寧願去死!”

“是麼,那你想讓順親王府上下陪你一道去死?”

“你卑鄙!”

“長寧,我愛你,可我對你的縱容也是有限度的,若你再拒婚,我可就不高興了。”說完,韓兆將刀送入刀鞘,再看了長寧一眼,轉身離開了。

柳雲湘暗暗撥出一口氣,韓兆連郡主都敢威脅,可見他背後武威大將軍府的勢力有多大。

長寧站在橋上,望著水面,這一刻,無人的時候,終於露出了脆弱。但她很快收斂神色,從地上撿起一個包袱,朝橋另一頭走去了。

柳雲湘讓子衿先回去,她自己則跟著長寧去了。

見她一路來到景川苑外,柳雲湘像是有預感一樣,倒是不太驚訝。

長寧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接著走上前去,將包袱放下,然後敲了敲門離開了。

稍稍等了一會兒,乞丐開啟了門,看到門前地上的包袱,走出門來左右巴望。

“誰放這兒的?”

柳雲湘自衚衕裡走出來,朝大門走去。

乞丐看到她,“你放的?”

柳雲湘搖頭,“長寧郡主。”

“她?”

“你認識?”

乞丐眼珠轉了一圈,“不認識。”

柳雲湘眯眼,“你覺得我信嗎?”

乞丐抿了抿嘴,見柳雲湘要生氣,只得道:“我們不是從西北關進入北金的麼,途徑北金的西州,那是順親王的番地,當時嚴暮被衣服灌了毒,身體損毀,再加上長途跋涉,幾乎危在旦夕,虧得這位長寧郡主給請了大夫,仔細養了半個月,嚴暮才挺過來了。我只是她和嚴暮好像認識,還有那麼一點……”

“說!”

“愛恨情仇唄!”

柳雲湘不由燒起一把妒火,氣呼呼進裡面了。

乞丐拿了包袱跟在後面,往裡面瞅了一眼,道:“呀,全是珍貴的補品,什麼人參、鹿茸、靈芝這些,看來長寧郡主對老七那真是用情很深……”

見柳雲湘回頭瞪他,乞丐嘿嘿一笑,“咱老七一向桃花運旺盛,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雲湘帶著妒火進了屋,見嚴暮躺在床上,先皺了一下眉頭,而後慢慢睜開眼,側頭看到她,又面無表情的轉回去,繼續閉上眼睛。

她走過去坐到床上,看著他的臉,火氣莫名的又消了。

她倒不是懷疑他什麼,只是想到有一個女子這般真心誠意待她,而自己在他身邊時,一直是有目的的,真心裡總摻雜著太多顧慮,最後還丟下了他……

她是生自己的氣。

“你往裡面一點。”她用手指杵了杵嚴暮的胳膊。

嚴暮睜開眼,看了她一會兒,而後順從的往裡面挪了挪。

柳雲湘脫下衣服,掀開被子,在他旁邊躺下,再轉過身來,儘量不碰觸他傷口的,輕輕貼著他身體。

“嚴暮,你不能喜歡上別人。”柳雲湘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他回應,哼了哼,道:“你這一世是賠給我的,不能給別人。”

柳雲湘跟嚴暮說了很多話,慢慢的把自己說睡著了。

夜裡,柳雲湘做了夢,夢到嚴暮被大火包圍,他的臉在火光之下忽明忽暗,但看著她,竟對她在笑。

“柳雲湘,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眼看大火將他吞沒,柳雲湘疾呼一聲,“不要!”

她猛地睜開眼,卻撞見一雙透著冰冷的殺意的眸子,她呼吸一下滯住。好似仍在夢中,她無從得知,只能被這殺意侵蝕。

她看著他雙目赤紅,慢慢抬起手,朝她脖子過來。

這一刻的他是這麼陌生……

“嚴……嚴暮……”她顫顫的喊了一聲。

手在快要觸到她面板的時候,一下僵住了。他像是突然回過神兒來,殺意一下潰散,而後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汗,自額頭滑落。

柳雲湘在憋得滿臉青紫後,倏地撥出一口氣,繼而大口大口喘著。

這不是夢……

嚴暮他是真要殺她!

“以後離我遠點。”他清冷冷的說道。

柳雲湘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了,只能本能的搖了搖頭。

“我會殺了你的!”他咬牙。

“我……”

嚴暮躺回去,翻身向裡,他看著自己的手,無法自控的在顫抖。

有時候,他根本不是他,而是一個嗜血殘暴的怪物。

柳雲湘不由捂住胸口,因為實在太疼了。

她不知道原來嚴暮會恨她到這一步,恨到想殺了她。

“嚴暮,你不能殺我。”

“殺了我,咱們又要陰陽相隔了。”

“不會再有一世能重來。”

她說著,眼淚一滴滴落下。

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像再也沒法挽回了。

他抱住頭,顫巍巍的低吼了一聲:“離我遠點,讓我一個人就好!”

柳雲湘抹了一把眼淚,轉身抱住嚴暮的腰。

“我說過不會再放開你,死也不會!”

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乞丐說的那些話,清醒對嚴暮來說才是痛苦的,只有瘋著的時候,忘記一切的時候,才能讓他從痛苦中短暫解脫出來。

翌日,柳雲湘醒來的時候,嚴暮就睡在她旁邊。

恍惚歲月靜好,昨晚不曾發生那事。

柳雲湘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後離開景川苑。快入冬的天,早上已經有些清冷了,她遠遠就看到蘭娘在賣米糕了。

走近了一些,又看到她旁邊的瞎婆子。

“我是老了,眼瞎了,掙不到錢。可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沒用。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得快點籌到十兩銀子給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