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雲影在帳子外站了許久,終也只是嘆了口氣。

她無數次後悔上了秦晟瑞這條船,以前知他沒用,但沒想到他不但沒用,還自以為很聰明,不聽勸。即便將他扶上那個位子,他也能自己摔下來。

回城路暢,嚴暮一行已經日夜兼程三日,很快要進京了。

夜色已晚,嚴暮勒停坐下馬,並抬手讓身後的禁衛軍停下原地休息。

他下了馬,將韁繩交給一手下,而後往河邊走去。洗了一把臉,而後點了一堆火,靠著樹幹坐下,接著閉眼休息,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走來了。

他沒有睜眼,只是將披風裹緊了,慢慢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傳來一聲輕喚。嚴暮睜開眼,見長寧蹲在火堆前,火堆上架著鐵鍋,裡面熬著米粥。她見他醒了,衝他笑了笑,而後盛了一碗粥。

“晚上你只吃了小半塊乾糧,肚子一定餓了,吃碗米粥吧。”長寧說著送到他面前。

嚴暮抬眸看向長寧,這一路上她跟在送靈隊伍的後面,跟著他們風餐露宿,一直到西北,冰天雪地。回程的路上,又遇了兩次埋伏,她拿著長鞭護在他左右,不用他出手,她就幫他解決了。

這份情很重,但他受不起。

“我不餓。”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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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仍舊捧著那粥碗,語調依舊溫柔,“天冷,還是吃一碗暖暖肚子吧。”

嚴暮靠回去,正要閉上眼睛,長寧卻拉起他的手,讓他捧住這碗。

“長寧……”

“我熬了一個多時辰呢,你多少吃點。”

嚴暮看著長寧,看她殷切的看著自己,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但他接住了這碗粥。

“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長寧抿了一下嘴,“我知。”

“我記起你將我從懸崖背上來,每一步都很艱難,繩子將你肩膀勒出血,血浸透衣服。在我養傷的那半年裡,你去深山裡,去懸崖峭壁上給我採藥草,你盡心照顧我。在遇到殺手時,你將我藏起來,一人不顧危險去引開殺手。這些,我原都記得。”

“嚴暮,我不要你只記得我的恩,我要你記得我的情!”

“但我同樣也記得,我問你我還有家人沒有的時候,你告訴我沒有。”

長寧搖頭,“我沒想騙你,我……”

“我讓你看我手臂上刻的幾個字,問你柳雲湘是誰,你說她已經死了。還要我跟你去西越,說是為了幫我治病,但其實是為了帶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讓我徹底脫離嚴暮這個身份。”

“嚴暮,我愛你!”長寧激動道。

“我不愛你!”

長寧瞪大眼睛看著嚴暮,“我,我不要你的愛了,但我要你的人!”

嚴暮嗤笑一聲,“何必呢?”

“我來大榮,我為了你已經捨棄了所有,所以……所以我必須得到你!”

嚴暮深深看了長寧一眼,而後捧起手裡這碗粥,嘴角扯了一下,“這粥裡有毒吧?”

“你!”長寧臉上慌了一下,下意識反駁,“沒,沒有!”

嚴暮嘆了口氣,捧著這碗粥喝了,喝了幾大口,喝了乾淨。接著,他將碗甩到地上,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長寧心也跟著碎了一般,她看了那碎片許久,然後慢慢抬起視線看向嚴暮。

她看著他,見他洞悉一切的神態,自嘲般笑了。

“這粥裡沒有毒。”

嚴暮挑眉,“那有什麼?”

“迷藥。”

“你換了他們給你的毒?”

長寧眼眸顫了一下,“你竟連這些都知道。”

嚴暮靠回樹幹,恢復先前慵懶的樣子,“你幾次洞悉我的行蹤,及時出手相救,這裡不是北金,不是你的地盤,所以必定有人幫你監視我。我這人人緣不怎樣,關注我的人,大多都是想殺了我的。”

“我從未與他們合謀害過你!”

“但你也多次讓我陷入危險之地,比如這次回程,我知有人定會利用這次機會殺我,於是走了一條偏僻的路,可還是被對方得知,並提早設下埋伏。我的行蹤,你暴露給對方的吧?”

“我沒有,我……”

“我看到你留下的標記了。”

長寧驚詫的看著嚴暮,“你看到了?”

嚴暮垂眸,冷嗤一聲,“我當時想,你害我在先,我趁亂殺了你,也不算忘恩負義吧。”

長寧瞪大眼睛看著嚴暮,原來他對她已經有了殺心!

“但當真正有危險的時候,你沒有害我,反而怕我受傷,幫我打退那些人。”嚴暮搖頭失笑,再看長寧,“你怎麼想的?”

長寧低下頭,又哭又笑,“你竟要殺我……哈哈……可我從未想過殺你……我……我雖然給他們留了線索……可我只是想趁機帶你走……”

“所以我也沒殺你。”

這話有多絕情,長寧只覺得一顆心被刀子一下一下的捅進去拔出來,那痛讓她呼吸都困難。

她抬起頭,眼裡是淚,臉上卻帶著悽然的笑,“你是嚴暮啊,你夠狠也夠絕情,恨只恨我不是柳雲湘。”

她一把擦掉眼淚,臉上便只剩下笑了,“我往粥裡下了足夠分量的迷藥,這種迷藥會讓你接下來三個月手腳發軟,猶如一個殘廢。接著我帶你走,我們離開大榮,一直往西走,穿過西越去更往西的地方。如果這片大陸有盡頭,我們就在西方靠海的地方停下,到時誰也找不到我們,你也休想逃走。”

聽完長寧這些話,嚴暮嘖嘖搖了搖頭,他從旁邊抽出劍,劍柄在手轉了幾個花樣,而下一刻,劍刃抵到了長寧的脖子上。

月光下,鋒利的刃子泛著冷光。

長寧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脖子上的血管在顫動著,隨時都可能被這刃子輕輕割斷。

“你……你怎麼……”

嚴暮這時坐直身子,譏諷的看著長寧,“我既知你的心思,自然提防著。你身上迷藥也好,毒藥也罷,我早都換了。”

“什麼時候?”

“上次遇埋伏,你奮不顧身保護我的時候。”

“嚴暮!”長寧又驚又痛,“你當真如此無情!”

嚴暮眯眼,“別與我談情,恩情亦或是感情,你都不配。說吧,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