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她們母女見面,她將她迷暈,捆起來,送給了謝子安。

而她明明知道,謝子安已經發了瘋,她的女兒一旦落到這瘋子手裡必死無疑,而且還會死的很痛苦,死的很悲慘,很絕望。

可她說:我就不該生你,生了也當掐死,便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你弟弟也不會死。

她看她那麼恨那麼厭惡,也親手將她送上了死亡之路。

柳雲湘看著這張臉,抑制不住的深呼吸,所以她是能理解嚴暮的,理解嚴暮非殺了和碩的那種恨,她也曾如此。

但她放下了,因為至少在她未出嫁前的十幾年裡,即便母親更偏心弟弟,她也得到了母愛。所以在那之後,她沒有糾結於恨不恨,甚至都不再想起父母。

這不是饒恕他們,而是饒恕自己。

這一刻,她又面對她了。

“是不是等我死了,你才肯回來看我一眼?”

柳夫人喝了一聲,隨之咳嗽起來,旁邊那女人忙上前給她拍背,“大娘,大夫可說了,您萬不能再著急上火,更不能生氣。”

“你看她……就像仇人一樣站在那兒……對我這個母親絲毫關心都沒有!”柳夫人指著柳雲湘恨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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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姑奶奶,您別站在那兒擺譜了,還不快過來寬解大娘。”

“別拍了。”

“啊?”

“順氣就行,你這樣打算拍死她?”

那女人被噎住,手抬起來,拍下去不是,放下也不是,一張臉青紅交加。

柳夫人罵道:“誰教你這般沒有規矩的,這是你大嫂!”

柳雲湘再看向那女人,她二叔的兒子叫柳雲昌,比她大一歲,她成婚時,他已經娶親了。當時她母親去了,她因為準備嫁妝所以沒去,也就沒見到過這位所謂的嫂子。

柳雲湘帶著行意衝母親行了禮,並喚行意喊外祖母。

行意歪頭瞅著柳夫人,大抵是不喜歡她的,蔫巴巴喊了一聲:“外祖母。”

柳夫人看到行意,火氣更大了,“這丫頭又是哪來的,外面不是傳你給七殿下生的是哥兒,前些日子還封了世子,怎麼又冒出來一個女兒。你這亂七八糟的,一個女子如此不知檢點,讓我侍郎府顏面盡失,你……”

“母親與我不是早就斷了關係,我如何與你侍郎府有何關係?”

“你!”

“再說我女兒也是我與七殿下生的,雙胞胎而已。”

柳夫人氣得直拍胸口,“你糊弄外面人,竟也糊弄你娘,我自小教你規矩,從未教你說過謊。”

“您教我的規矩多了,我也學了不少,但講大道理的人,卻不一定做到講理。”

“你在說我……”

“行意。”柳雲湘轉頭看向女兒,衝她笑了笑,“乖,去外面玩吧,娘與你外祖母說會兒話。”

行意乖巧的點頭,“那娘要是被欺負了,一定喊我,我帶著謹煙和子衿一起進來幫你。”

柳雲湘笑了,“好。”

行意出去後,柳雲湘再看向那柳雲昌媳婦,道:“我與母親說會兒話,可以嗎?”

這柳雲昌媳婦姓程,家裡有薄田十餘畝,未出嫁時常在地裡勞作,因此曬得皮黑肉糙,滿手繭子。後嫁給柳雲昌,原以為這柳家大房是當官的,二房定也不賴,不曾想家裡一老一小都是懶漢,靠著祖上剩的一點家業坐吃山空,沒幾年就落魄了。

一家人總不能餓肚子,稍作盤算,一家人便來了盛京投靠大房。

而此時大房,兒子生死不明,女兒與家裡決裂,只剩下老兩口,正是孤寂的時候,因此很容易接納了他們。

住進這侍郎府,這程氏猶如飛上枝頭,日子過得美滋滋的。為了守住這好日子,她對待柳贊和柳夫人那叫一個細緻入微,也得到了他們的肯定。

不成想,好日子沒兩年,柳贊進了大獄,柳雲珩回來了,如今連柳雲湘這個姑奶奶也回來了。

程氏心裡自然不舒服,不過聽聞柳雲湘和柳夫人關係不好,她就可勁兒的在柳夫人面前討好,希望把這個女兒比下去。

此時柳雲湘讓她出去,連一聲‘大嫂’都沒有叫,顯然一點都不尊敬她,甚至是瞧不上她。

程氏心裡很不舒服,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還溫和的囑咐道:“這碗藥還剩下不少,姑奶奶過來喂大娘吧。”

柳雲湘走過去,瞅了程氏手裡的藥碗一眼,道:“涼了,熱熱再送過來吧。”

“啊?”

“剛在外面聽你說,這藥涼了對腸胃不好,是吧?”

程氏臉色變了變,她是二房的太太,不是奴才,不是讓她使喚的。她正要說什麼,柳夫人衝她擺了擺手。

“你先下去吧。”

程氏雖心裡不舒服,但也不能說什麼,只得擺著笑臉下去了。

柳雲湘在床一側的椅子上坐下,再看向柳夫人,道:“您大抵覺得我回來只會給你侍郎府抹黑吧?”

柳夫人靠著靠墊,垂眸哼了一聲,“原來你也知道你的名聲不好。”

“我不知道。”柳雲湘嘴角扯了一下,“但我清楚我在你心裡有多不堪。”

“你便是這樣與你母親說話的?”

“不然呢,難道要我信甘嬤嬤說的那些話,因為弟弟回來了,所以你不恨我了,甚至還牽掛我?只要我們誰都不提過去的事,便能都拋下,還能像我未出閣時一樣母女情深?”

“只要你認錯……”

“我哪兒錯了?”

柳夫人氣得雙唇哆嗦,“你回來就是想氣死我嗎?”

“死?呵,你大抵不知道瀕臨死亡時多可怕多絕望,但我經歷過,有一次還是您和父親將我推向死亡的,當謝子安用刀子抵住我的脖子的時候,我想我做了鬼也要回來問問你們,對我這個女兒,你們怎麼能做到那麼狠的?”

“這一切都怪你!”

“但後來我不想問了,你們及你們的答案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柳夫人再看柳雲湘,彷彿這時才看清了她臉上的冷,冷得讓她脊背發寒。

“你……”

“說吧,讓我回來,你的目的是什麼?”

柳雲湘看向柳夫人,扯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