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暮怕身上的鎧甲冰著行意,便先將行意放到暖塌上,而後去屏風後卸鎧甲了。

小丫頭會坐了,樂顛顛的撲通小腳,結果得意忘形,小身子往後一仰,倒軟枕上了。

“哎喲,怎麼到了。”柳雲湘忙把小丫頭扶起來,見她沒事,也就沒在意。

嚴暮換下鎧甲回來,再將女兒抱懷裡,可小丫頭小嘴一扁,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怎麼了?”嚴暮柔聲問。

小丫頭結果哭得更急了,直往嚴暮懷裡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嚴暮不由看向柳雲湘,柳雲湘也有些懵,但再一想估計是剛才往後仰那一下,難道是嚇到了?

不會吧,平時乞丐帶她,隨手往上一扔,飛的老高了,小丫頭也不怕,樂得咯吱咯吱的笑。

小丫頭跟個小肉球似的,又白又嫩,一哭臉就成粉色了,跟個大桃子似的,而越哄她就哭得越急,哽咽的都哭不出聲了。

嚴暮心疼的,忙抱起來轉圈圈,“行意跟爹爹說,誰欺負你了?”

小丫頭其實已經一週三個月了,機靈鬼一個,還真聽懂嚴暮的話了,伸著小手就指向了柳雲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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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雲湘挑眉,“我哪有欺負你?”

小丫頭擰著小鼻子,衝柳雲湘哼哼,顯然是有依仗了,膽子都大了。

柳雲湘再一想,約莫猜到了,“難道是剛才你往後仰,我把你扶起來,但沒有哄你?”

小丫頭往嚴暮懷裡一貼,葡萄一般水潤的大眼睛盯著柳雲湘,“哼!”

“哈,行意,你長本事了。”柳雲湘好笑道。

嚴暮低頭輕輕女兒的額頭,“娘壞,咱不理她。”

“打!”

嚴暮乾咳一聲,“可爹不敢啊。”

柳雲湘瞅著小行意,哼哼道:“你爹總會走的,你也總會落到娘手裡。”

小行意眼淚不掉了,爹爹這麼慫,也是她沒有想到的。

嚴暮笑呵呵的抱著女兒坐到暖塌上,給她布老虎玩。

柳雲湘看向嚴暮,看到他臉上那條刀疤,心裡總是不舒服。她起身來到妝奩前,自裡面翻出一白瓷小罐。

“重明給你配的祛疤的藥膏,他說給過你,你不要,便讓我交給你,讓你堅持抹三個月,這疤會淡很多。”

她想起了當時重明把藥膏給她時那又酸又氣的樣子,“他固執的很,你給他吹吹枕邊風,哎,我倒是想吹,但他不往我床上躺啊。”

嚴暮看著那祛痕膏,冷嗤:“這道疤是保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就收起來,我希望有一天,你足夠強大,可以不用這道疤保命。”

嚴暮默了片刻,還是將這盒藥膏收起來了。

“我派人一直在找,沒有重明的下落。”

“嗯。”

重明瘋瘋癲癲的,即便有花燭,她也不免擔心。但人和人的緣分,有深有淺,許她和重明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她不強求。

“你說與我做生意?”柳雲湘問。

嚴暮點頭,沉思片刻,“但這筆生意,還要看你敢不敢做。”

柳雲湘笑,“我膽子不算小,你說吧。”

“我要你在這雁歸城開一間靈雲糧鋪。”

“啊?”

“一開春就藉著糧鋪打掩護往這邊存糧,儘可能多的存,十萬石,二十萬石,三十萬石,你能運糧,我就能吞下。”

柳雲湘迅速算賬,說實話別說十萬石了,一萬石運到這裡都不簡單,畢竟這裡在大榮最北邊,自中原往這邊運,路途迢迢,實在不好走,也不安全。

“我能給你錢和人。”嚴暮又道。

柳雲湘深吸一口氣,她知道嚴暮要幹一件大事,這糧可能不僅僅是填飽肚子的,它還可作為……軍糧!

但就像她說的,她坐上他這條船了,他能活命,她和孩子就能活命,他的船翻了,她和孩子下場只會更慘。

“我盡力。”柳雲湘道。

“不是盡力,而是至少要存夠十萬石。”

柳雲湘點頭,看向嚴暮,“好。”

嚴暮說完,感覺手指有一點點疼,低頭見女兒正抱著他手指頭啃。

嚴暮笑了,“行意餓了?”

小丫頭抬頭,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吃。”

“可爹這裡沒有吃的。”

行意小肉球看向柳雲湘,衝她一樂,手腳撲騰的要找。

“娘娘……”

柳雲湘輕哼,“這時候知道找娘了,娘還不伺候呢!”

行意繼續衝柳雲湘樂,討好似的喔喔說著什麼,最後把柳雲湘逗笑了。

“等著吧,娘去給你熱羊奶。”

嚴暮沒有用午飯就走了,走之前跟柳雲湘說:“我會繼續派人去找土渾堡的,只要有一線可能,我就不會放棄找你弟弟。”

柳雲湘點頭,“嗯,你去朔西后要保重。”

“你,也是。”

看著嚴暮披上鎧甲,騎上高馬,揚鞭而去,柳雲湘長長嘆了一口氣。

乞丐倚著門欄,“北金派使臣去盛京談判,日前傳來訊息,雙方結成同盟,約定此後十年不開戰。”

柳雲湘挑眉,“這不挺好?”

乞丐嘆了口氣,“而大榮給北金十萬黃金,三十萬白銀,三十萬布匹,三十萬牛羊。”

“……”

乞丐失笑,“你沒聽錯,是我們給北金。”

“可明明是咱們打了勝仗。”

“可廟堂之上的那位,他怯戰,還有那些文臣們,他們心胸寬廣,覺得給這些東西能保十年無戰事也很值了。”

柳雲湘一下理解嚴暮為何讓她存糧了,“朝廷這般軟弱,自以為退一步海闊天空,但只會讓北金覺得大榮好欺負。”

“北金還要求朝廷讓嚴暮帶兵鎮守朔西,震懾西越,甚至配合北金殲滅西越。”

“而西越一亡國,北金後顧無憂,只怕回頭就會反撲大榮。”

“嚴暮也是這樣想的。”

“可我不懂,我一婦人都能想到,朝廷那麼多智者,他們就看不懂?”

乞丐長嘆一口氣,“朝廷黨派紛爭嚴重,而皇上又忌憚嚴暮,君臣不同心,一個個不是眼瞎了而是心盲了,只看得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打自己的小算盤。”

柳雲湘經過一晚上深思熟慮後,翌日讓子衿出發回盛京找張琪商量,從這個冬天就開始做準備,保證明年一開春就能運糧。

北地一半都是冬天,所以能給他們運糧的時間並不多,還要散開,不能引起一些人注意。

過了年後,天一天天暖和起來,嚴暮已經讓江遠回盛京去幫助張琪他們了。可柳雲湘卻沒有鬆口氣,反而越來越愁。

靈雲糧鋪能力有限,即便有充足的錢和人力,但也沒法籌集這麼多糧食。

這日她和乞丐上街,見街上的乞丐又多了一些,不由疑惑道:“眼見要開春了,這些人不翻地,不種糧?”

乞丐嘆了口氣道:“城外大片大片的荒地,不是百姓們不種,而是此地太乾旱了,靠天吃飯,秧苗全都旱死在地裡了,根本不適合種地。這邊人靠挖草藥和打獵販賣皮貨為生,但這種營生太不穩定,食不果腹時也就淪為乞丐了。”

柳雲湘心思一轉,“我倒是有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