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薇淺笑,什麼都沒說,直接越過了他,徑直拿起書桌上的那張字帖,再看書桌上擺放著上好的宣紙,但絲毫沒有使用的痕跡。

“這張字帖怎麼在你這兒。”她裝作疑惑地開口。

誠哥兒捏了捏手,“這不是兒子也想練字嗎,看到夏寧的字帖不錯,便拿來了。”

魏景薇捏著那張字帖,若有所思地說,“哦?我倒是不知道,誠哥兒如今也有練字的習慣了。我正好懂點兒,不若把你平日裡練習的字給我看看,說不定我還能跟你說道說道。”

此話一出,誠哥兒的臉色成功轉白。

囁喏了半天才開口道:“兒子這些日子天氣冷,沒有練字。”

魏景薇接著道:“之前的呢。”

“丟了。”

看著對面誠哥兒能言善辯的樣子,魏景薇終於語氣裡帶了一絲真火,“丟了?你堂堂梅家的少爺,你練的字誰敢丟?難道是你身邊兒的小廝?那這種小廝可不能要,不若讓我幫你換幾個人使喚。”

一聽身邊兒慣用的小廝要被換,誠哥兒眉頭緊皺,終於不甘心地說道:“不用了母親,其實....我這段日子根本沒練字。”

得到答案,魏景薇找到椅子坐下,把字帖輕輕放在手邊的小几上,淡淡道:“那你為何要拿走字帖。”

誠哥兒站在那裡看了看腳尖,心不在焉的,“因為夏寧是個下人,兒子覺得他不配用這麼好的字帖。不配用母親的東西。”

他心頭有些委屈,母親好不容易來這裡一次,居然聊得最多的還是那個夏寧。

滿嘴都是夏寧夏寧的,到底誰才是她兒子!

他咬著唇,委屈極了。

魏景薇看著面前的誠哥兒,自己做錯事兒了還殊不知,反倒責怪他人。

張口閉口便是不配,便是下人,人心都是肉長的,最基本的憐憫之心一絲都沒有,這樣的人若是真的爬到了高位,才是底下人苦難的開始。

魏景薇越想心頭感到越驚悚,她上一世死得早,並不知道後來如何了。

但想來,以梅元青當時的本事兒和權勢,加之誠哥兒還高中,必然是前途無限的。

梅家就他一根獨苗,必然全力支援他。

他上位後,依照這樣的性子,下面的人該有多苦。

這事兒不能深想,越想魏景薇心頭似波濤的翻湧。

讀書育人,首先要修心,否則光是能讀書,會讀書又有何用?

“你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對嗎。”

聽到魏景薇的問話,誠哥兒抬起頭來,粉嘟嘟的小臉上又是委屈又是倔強。

“兒子不知。兒子只知道母親不喜我,所以為了一個下人來責難我。”說著他便落下淚來。

張口便哇哇地大哭起來。

門口的小廝們立刻跑進來,他們大多比誠哥兒年紀要大上一些,上前便是又哄又安撫的。哄了半晌也沒給他哄好。

他一邊兒哭,一邊兒留著餘光瞅著一旁站著的魏景薇,見她站在那裡絲毫不為所動,立刻哭得更大聲兒了。

但分明再沒有眼淚,全然是雷聲大雨點兒小。

魏景薇看得真切,心中的厭惡更甚。

本想這輩子任由他自生自滅,沒想到,都不需要她如何,誠哥兒便自己長歪了。現在看起來,這歪得還不淺,再加之他如今也馬上七歲了,俗話說,三歲看到老,估計要掰正是夠嗆的。

她蹙眉不耐煩道:“你還要哭到何時?遇事兒就只會哭,這便是你讀書從先生那裡學到的嘛。”

誠哥兒見她不似往日那般悉心呵護自己,安撫自己,反而開口斥責,豁然站起身指著魏景薇憤憤道:“你居然如此待我,我沒有你這樣的孃親。我要告訴父親,我不要你做我孃親!”

說著便撒丫子朝外跑,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冬日裡甚至飄著絲絲毫毫的小雨,雖不至於讓人淋溼生病,但路卻格外的難走。

加之梧桐苑外的小院子裡,都是用一顆顆小石頭鋪就而成,是以被雨水淋溼後,溼滑無比。平日裡下雨後在上頭行走都要謹慎一些,更何況是跑了。

所以不多時,便聽到外頭傳來幾個小廝的驚呼聲,“少爺!”

“少爺小心!”

“少爺沒事兒吧!快去叫大夫來,少爺摔破口了!”

“快去!快去!”

幾個人的呼叫聲層疊而起,再然後便是震天響地哭嚎聲。

很快這邊兒的事便驚動了慈安堂和梅元青。

大晚上的,梅母由丫鬟攙扶著,連頭髮都沒梳理好,朝著這梧桐苑就衝了過來。

她到底年紀大了,加之自從來京裡便過的養尊處優,走到裡間便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誠....誠哥兒...兒呢!”

她喘著粗氣,一邊由丫鬟服侍著坐下,一邊兒問道。

魏景薇走裡邊兒走出來,福了福身道:“母親,大夫在裡邊兒呢,正在給他清理傷口。”

梅母一聽有傷口,心頭更是揪緊了,連忙問:“傷得嚴重不嚴重?有沒有事兒?要是需要好的藥材,我的庫房裡還有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麼晚了,怎麼會跑了跌倒受傷呢。”

梅母一邊兒說,一邊眼睛不住地往裡邊兒瞅著。

雖然想到說了自己要被責難,魏景薇還是淡聲道:“這事兒也是跟我有關,我今日來梧桐苑看望誠哥兒,因為一些事兒說了他兩句,沒曾想他生氣便往外跑,也是我的錯,沒有攔住他,外頭路上溼滑,才讓他跌倒了。”

梅母果然眉頭緊皺,嘴角朝下緊繃,臉上神色十分之難看。

尖聲道:“你是不是瘋了,魏氏,你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可要知道!我梅家也只有誠哥兒這麼一個獨苗苗,你大晚上不好好休息,跑來他這兒發瘋!我看你是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她一邊兒說,一邊氣急敗壞地用手使勁拍著桌子。

梅元青跟張若若緊跟著也走了進來。

見魏景薇站在梅母面前囁喏不語,梅母氣急敗壞,他疑惑開口:“母親這是怎麼了,魏氏就算是做錯了什麼事兒,你也要保重身體。”

這話倒是有幾分為魏景薇說話的嫌疑。張若若站在一旁眼神便是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