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睡覺就給我滾!”

堂屋炕上,姜成家的咆哮響起。

剛開了口要鬧騰的李翠花,立時跟被扼住了脖子的鴨子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這個家裡,很多事情都是她李翠花說啥就是啥,但姜成家這個當家男人若是真的發火了,李翠花就會變成那受驚的老鼠,絕對不敢弄出一點的動靜。

別看姜成家瘸了一條腿,又上了年紀,可真要瘋起來……

李翠花是真的怕。

多少年了,她都快忘了當初的姜成家是怎樣的一個人。

姜黎,那個死丫頭,現在的樣子,可不就是姜成家當年的樣子嗎?

想到這裡,李翠花再也不敢去想被姜黎搶走的那一缸面。

……

姜黎自然不知道姜家後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她在忽悠走了王來娣後,就弄了晚飯吃,手擀麵,滷子是雞蛋松樹菌。

別說,這新鮮的松樹菌是真的很鮮美可口。

怪不得縣城國營飯店這麼稀罕這一口。

姜黎吃過晚飯,又燒了水洗澡,折騰到半夜,這才癱倒在炕上,沒多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

姜黎依舊是早早醒來,沒有睡懶覺的覺悟。

前身在姜家幹習慣了活兒,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早起的習慣已經徹底跟她的身體繫結。

姜黎也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之前還以為是她身體素質超人的結果。

醒來,做早飯。

姜黎直奔姜家的菜園子,摘了黃瓜、豆角,又扯了一把小蔥。

之前從姜家分戶出來,姜黎想著跟這一家子切割乾淨,誰也別招惹誰。可現在這情況,姜家人沒有這個覺悟啊。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姜黎決定跟姜家人槓上了,直到他們徹底投降,保證以後不再招惹她。

畢竟,現在的她,就是一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摘了菜,姜黎不緊不慢地走回知青點,結果老遠就看到有人影站在院門外,正來回踱步,顯然是在等她回來。

走到近前,沒了晨霧的阻隔,姜黎終於看清了門外的人是誰。

王來娣!

真不愧是老王家培養出來的孝順女兒,這一大早的,村裡都還沒幾個人起來,她竟然能捨得爬起來。

要知道,以前在姜家,不幹活的時候,不到吃飯的點兒,王來娣是不會爬起來的。

“死丫頭,你一大早跑哪兒去了?”

王來娣也瞧見了姜黎,開口就是埋怨。

姜黎翻了個白眼,道:“去摘菜了,你沒長眼睛麼?”

王來娣這才注意到姜黎手裡提著的籃子,看到了裡面的黃瓜、豆角和大蔥。不過,她顯然沒有去想這些菜是從哪兒來的。

“快別磨蹭了,我帶了袋子來,把麵粉分我一半,我給你姥姥和舅舅他們送過去!”

“對了,這個菜挺新鮮的,我也帶點過去!”

王來娣對孃家的孝心,正是突破天際,隨便點什麼東西,都想著要往孃家劃拉。

這時候的村裡,家家都有自己的菜園子,只要用心侍弄,這盛夏時節,永遠不擔心菜不夠吃。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王來娣還要往孃家帶菜,這份心,也是沒誰了。

只是,姜黎並不慣著王來娣毛病。

“這是我今天要吃的菜,沒有多餘的。”

“你要麵粉就進來,再多事,麵粉沒你的!”

比起這點蔬菜,姜黎相信王來娣更在意麵粉。

果然,一聽姜黎這般威脅,王來娣就老實了。

她把麵粉送回孃家,這事兒可不能讓姜家的人知道,是以王來娣也知道不能把姜黎給惹急了。

“這事兒,你知我知,可不能告訴別人的,知道不?”

王來娣一邊舀麵粉,一邊叮囑姜黎。

姜黎板著臉,道:“你還是趕緊的吧,要是被村裡人看到,那可怪不到我!”

“對,對!”

王來娣心裡其實明白,她乾的這事兒不受姜家待見。

只是,王來娣並不知道,她從溜出姜家的那一刻,就被人給注意到了。

而注意到王來娣的人,正是她的婆婆李翠花。

李翠花活了大半輩子,說難聽點兒,她離入土也沒多少年了。這麼大歲數的她,除了年輕的時候在姜成家手上吃過虧,受過委屈,別的時候,還真的沒受過什麼委屈。

為此,李翠花一宿沒睡著。

當王來娣從屋裡出來,房門發出吱嘎的聲響,李翠花就注意到了,再聽到院門被開啟的聲音,李翠花就坐不住了。

這麼早,誰幹啥?

李翠花直接下了炕,等到走出屋子,就看到院門被帶上了。

然後,李翠花就悄悄跟了上去,親眼看著王來娣跑到了知青點這邊。

接下來的一切,都被李翠花聽在了耳中。

“養不熟的白眼狼!”

“吃我家的,穿我家的,一門心思惦記著孃家!”

“等著,饒不了你!”

李翠花沒有等著抓現行,而是跑回姜家,把人都給喊了起來。

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出發,在王來娣揹著麵粉從知青點出來的時候。抓了個人贓並獲。

“老四,這個媳婦兒,不能要了!”

“吃裡扒外,養不熟的白眼狼!”

“聽孃的,休了她,娘給你另外娶一個更好的!”

把王來娣抓回姜家後,李翠花就召開了全家大會。

“娘啊,我錯了!”

“我也沒辦法啊!”

“我爹生病了,我弟弟的身體又不好,我不能不管他們死活啊!”

被抓了現行的王來娣跪在地上,開始哭訴,開始哀求。

“老四,你別不要我!”

王來娣渾身顫抖,是真的被嚇到了。

這個年代,雖然也有女人離婚,但離婚的女人,那日子別提多糟心了。她在姜家的日子過得還是挺舒坦,雖然偶爾會被李翠花這個惡婆婆罵上一頓。

可王來娣是真的沒想過從姜家離開。

她如今已經是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若是離開了姜家,她孃家肯定不會讓她一直待在家裡,必然會給她另找個人家嫁了。

什麼樣的人家?

要麼是死了老婆的,要麼是老光棍,要麼是身體有毛病……

想到自己如果真的離了婚,將要面臨的悲慘未來,王來娣就悲從心生,哭得是歇斯底里,真情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