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菲斯克的劫掠騎兵繼續南下,沿著萊茵河一路衝到美因茨也是可行的。

一場降雪令狂熱的羅斯騎兵冷靜下來,他們清點了這些日子瘋狂擄掠到的金銀,又考慮一番現在擁有的給養,沒有人願意繼續冒險。

他們的行為引得科隆、波恩一帶的民眾人心惶惶,也引起河對岸中王國貴族的警惕。

近些日子一些糟糕的訊息穿得滿天飛,亞琛方面受到了盡是野蠻人襲擊的訊息。

諾曼人在弗蘭德斯到處擄掠,伯爵博杜安生死未卜,其子自動監國。

正是在這局勢波雲詭譎之際,亞琛的東部竟出現一夥兒訓練有素的騎馬匪徒。

亞琛是“首善之地”,查理曼的靈柩就坐落於此。守軍增強了城市戒備,至於訊息傳遞到仍在東南部的中王國國王洛泰爾手裡,仍需要一些時間。

一場降雪過程從北極圈一直蔓延到阿爾卑斯山之下。

它在北方表現出驚人的凌冽,整個斯堪的納維亞遭遇暴風雪,波的尼亞灣,羅斯人的龍興之地羅斯堡附近海域正在快速凍結。

恰是在這裡凜冽時節,羅斯人的高爐並未停息,火焰繼續烘烤著幾座高爐,冶鐵作業仍在持續。

然其他人的生活已經進入冬季狀態,在這場降雪結束前,他們會竭力躲在家中。

東歐地區一樣遭遇初雪,諾夫哥羅德地區沉浸於漫天飛雪中。

它帶著寒意與淒涼,只因遠征的將士未歸,至今傳來的訊息還是來自九月份,人們得知的資訊是戰爭將持續。

一批傷者已經提前回來了,他們帶來第一手的前線戰況情報,歌頌羅斯軍的豐功偉績。

最後的戰報只來自於日德蘭半島的丹麥作戰。

終於,令所有羅斯人、瑞典人苦惱的丹麥勢力,這場戰爭後已經化敵為友。過去的恩怨都過去吧!即便一些人覺得不該草率地抹除所有恩怨。

明眼人都清楚,當海上爭端結束,波羅的海的捕魚業務也變得安穩許多。

這一切盡建立在羅斯軍赫赫武功上,羅斯王國與丹麥王國以海峽為界,羅斯在此代表著整個斯堪的納維亞,他們擁有了統治權。

勝利振奮人心,遠征的將士分明要一路征戰到明年,這是歷史上的首次,當喜悅漸消,人們有擔憂起遠征者的安慰。

讓人慰藉的是國王免除了全民今年的賦稅,可是今年的農業稅、商業稅已經收取完畢,莫非還要立刻退回?

此事沒人多問。

畢竟那些收取的稅賦對此時的民眾而言並不是大問題,納稅雖仍是十一稅,拓荒的成果已然展現出它的威力。大部分的新老羅斯人家庭雖暫時失去了壯勞力,他們是最早吃到戰爭紅利的人,靠著婦女孩子的力量,並花錢僱傭本地斯拉夫人勞動力,糧食收穫的工作仍順利完成,糧食稅也順利繳納。

絕大部分家庭仍有著充分的餘糧,而預想的斯摩稜斯克人入寇並沒有出現。

恰恰相反,是那些草原騎兵在斯摩稜斯克的地區頻頻打劫。

大半年年以來這些身材矮小的黑頭髮草原人,竟陸續向北方輸送了五百餘擄來的女人。這些俘虜被搶購一空,為此卡甘和他的草原騎兵大賺一筆,轉手便是購買羅斯王國的鋼鐵、皮革、布匹,乃至寶貴的好鹽。

上了年紀的奧托一臉老年斑,多虧了花白的鬍鬚遮蓋了面部的不堪,奈何自己的頭髮幾乎掉光,平日裡就以帽子掩蓋這份尷尬。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走向生命的終結,畢竟自己已然六十七歲高齡。

這意味著什麼?

曾經,由他給獨子留裡克挑選的十位女僕,而今全都順利生下了孩子。

他就一個被眾多孫輩簇擁著的老翁,定居在諾夫哥羅德城裡享不盡的夢幻。

他待在這裡過得與國王別無二致,太上國王一樣是國王,由他在此,羅斯王國的東部地區一片安定。

龐大的王國需要繁忙的交通線彼此維繫,開啟840年擴充套件戰爭之前,她分為:北部區域、東部區域、瑞典區域、芬蘭區域。

北部地區所謂老家,哈羅左森那個老頭子做夢都想當羅斯部族的老大,時代變換此人算是如願。他坐鎮北方的羅斯堡老家也就不可能出什麼亂子。

瑞典地區已然回到了古老的部落聯盟狀態,當地增加了總督和烏普薩拉大神廟機構,羅斯以一種近似羈縻的制度管控這裡。

芬蘭地區只是一個伯國,其人口實在太少,如今的經濟於羅斯都城新羅斯堡高度捆綁,一批芬蘭人長期在東部打工,新羅斯堡城外始終有著一些芬蘭人興建的棚戶區長期定居。他們無法掀起什麼波瀾。

羅斯王國的統治核心區完全在東方,這裡彙集著超過二十萬的人口,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三十萬攀升。

太子奧斯本斯拉夫在此,太上國王奧托在此,大祭司露米婭和副祭司維利卡皆在此。

老羅斯人、新羅斯人,以及大量來自斯堪的納維亞的移民在此陸續過上定居生活。他們仍舊保持著過去的充沛武德,由於生活不可思議的安定下來,愈發富足的日子使得各個家庭都有強烈的生育意願。

人口在快速膨脹,與之伴隨著的還有對於森林愈演愈烈的砍伐。人民需要更龐大的生存空間,需要更龐大的貿易網,無數的需求催生出巨大的慾望。

已經是儒略曆的十一月,很快又是全新的一年。

到了新一年,正意味著老羅斯人的第二次大規模聯姻的成果將要顯現出它的威力。基於傳統,北方人的男孩不願計算週歲,當一個孩子到了他出生後的第十二個念頭就算他成年。

一開始羅斯與諾夫哥羅德人的聯姻只是試探,待到第二年,當彼此的隔閡因孩子降生而消弭,聯姻變得愈發頻繁。

隨從第二年開始,羅斯的人口開始爆發,現在,“人口爆發期”的第一代人已經成年,他們擁有了羅斯人所有的義務,重中之重的就是拿起武器為羅斯擴張實力。

因為不擴張,就會死亡。

人們都清楚遠征的軍隊已經進入法蘭克境內,至於戰況如何,因交通暫時中斷而無從知曉。

沒有人埋怨國王在窮兵黷武,新生的年輕戰士磨刀霍霍,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甚至盼望著戰爭繼續下去,這樣國王徵召援兵之際,大家就可以將參與大規模戰爭作為自己的成人禮。

奧托老邁了,站起來都需要拄柺棍。他依舊喜好喝酒,麥酒、蜂蜜酒、樹莓泡酒、格瓦斯,乃至是珍貴的葡萄酒。

他繼續享受生活,多活一天就是賺一天。

他也希望大軍凱旋,自己能看到羅斯取得了更大的輝煌。

窮兵黷武並不存在,羅斯的後方頗為穩定。

這全然不是羅斯民眾就是高貴聖人,只因留裡克並未向他們攤派稅賦以充軍資,甚至傳遞公文要免稅一年來著。

絕大多數民眾沒遭遇損失,撤回的傷兵彙報的又是一個賽一個離譜的大勝戰報,他們也就過好自己的日子。

不同於純粹農耕民族,要靠著馱馬乃至人的肩膀託運以向前線輸送物資。

羅斯軍的後勤壓力很低,靠著大船與風帆以及廣博海洋與無數河流,自然的力量即可推動大軍高速強襲。

羅斯更是以戰養戰,依靠劫掠、索貢滿足需求,並在軍隊暫時安頓時期立刻拖網捕魚。

遂當北歐、西歐第一場雪降下,羅斯軍依舊能保證自己的將士天天有燕麥和魚食用。

而苦的盡是那些薩克森人民眾。

留裡克的作戰謀劃已經開始落實,阿里克的分艦隊已經駐紮在易北河入海口待命。

他巴不得敵人的大軍立刻推進到易北河畔,奈何天降大雪。

既然早有堅持作戰的準備,羅斯-丹麥聯軍早早就在漢堡附近搭建木屋。他們多以故鄉的老手藝蓋房子,所謂先建設粗獷的木屋後,再在外面堆積一層泥土,儼然是在平地上製造了突兀的土洞。

此乃維京人蓋長屋的老套路,以當前的眼光看它實在不雅。建設禦寒更好的木刻楞也不是不可以,它需要更多的工時。考慮到決戰隨時可能發生,戰士便懶得大作周張,草草堆砌一個禦寒的窩棚就得了。

羅斯-丹麥聯軍工具帶得齊全,那些聚攏到漢堡地區的戰爭難民情況卻極為糟糕。

對於薩克森人,冬季凍死人不稀罕,甚至全家凍死也不稀奇。

往大了說,整個法蘭克王國每年冬季都要凍死很多人。死於吃了不乾淨食物腹瀉而死,死於冬季的寒冷,此乃制約這個龐大王國難以增多人口的兩大障礙。

羅斯、丹麥兩國與薩克森的結盟只是與公爵柳多夫的結盟,薩克森平民的死活是柳多夫要管的事情。羅斯賞賜這些平民一些糧食是仁厚,不給也無可厚非。

現在,留裡克做的正是什麼也不給。

降雪開始後,薩克森人陸續出現凍死凍傷的狀況。

環境最高氣溫突然降到零度以下,那些體弱婦孺挨不過低溫考驗開始死亡,健壯的男人的戰鬥力也為寒冷削弱。

柳多夫以拉壯丁的方式拼湊出的一萬人大軍,本來其中可戰之兵就不多,由此降雪他的實力進一步降低。

他不會去求羅斯人和丹麥人給一些救濟,出於自尊心自己不會去做,而且情況還沒有演變成民眾的大規模傷亡。

教士們已經去安撫這些可憐人,又組織人手安葬凍死者。

尤其是埃斯基爾,他向民眾傳達這樣的訊息:“有些人死去,這是因為他們對於信仰不夠虔誠。這是一場試煉,你們一定要戰勝寒冷與戰爭的考驗。”

北方聖人發話了,大家也無話可說。

至於那些羅斯人和丹麥人根本看不出有凍死的情況,這是怎麼回事?

啊!也許只是因為他們本就是從冰塊裡蹦出來的怪人,根本無需經歷上帝的試煉,他們本就與冰雪融為一體完全不怕冷。

難道維京人真的不怕冷?真的就是冰雪的造物?!

就在漢堡,埃斯基爾主持了簡陋的萬聖節慶典,慶典之後降雪就開始了,它像是節日的後續節目。

在風雪中聯軍仍舊堅守著易北河,漢堡成為一座大軍營,五花八門的木質建築拔地而起。

羅斯-丹麥軍的伙食供應非常正常,他們的居住環境也更好。

薩克森民眾的情況整體差很多,大部分人倒也不會淪落凍死的命運。大不了十多人聚集在一間房裡抱團取暖,他們自帶的糧食還能堅持很久,都在希望降雪早點過去。

降雪對於戰爭的雙方都是考驗。

它遲滯了路德維希下一步的舉措,兵力龐大的法蘭克軍主體已經遷移到威悉河的北部,暫時他們他們仍要在復建的不萊梅滯留,再搭建一些木屋供兩萬多人捱過本次降雪。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爾德遂在不萊梅的空曠之地舉行了簡略的萬聖節儀式,儀式之後就開始降雪,遂有不少戰士嚼舌頭所謂大主教把黴運引過來了。

可這支法蘭克遠征軍遭遇的黴運還少嗎?或者說,當國王路德維希執意發動冬季遠征,就必然要面對冬季的風雪。

但這場降雪不可能僅給法蘭克軍帶來麻煩。

路德維希鮮有來到薩克森地區的,他長期住在南部,對於北方地區主要做遙控指揮,對北部的狀況主要透過貴族信件做了解。

“也許今年天氣更冷一些,也許易北河會封凍。我的軍隊直接透過冰面,奪下漢堡和他們決戰,我就贏了。”

兵力規模將決定戰爭的勝負,路德維希始終認為自己的強軍陸戰無敵,之前所有的受挫都是一位諾曼人那可惡的船隻。強悍的騎兵又不能在水面上跑,之前的戰敗都是這方面的願意,倘若到處是坦途,法蘭克軍如何失敗?

路德維希的自尊心擺在這裡,他絕不承認自己的實力不濟。他現在將夏季時期與大哥洛泰爾的邊境摩擦之失敗的仇怨都撒在北部的叛徒和入侵者這裡,縱使罵一萬次也不為過。

戰爭的雙方都在等待雪停,顯然這場雪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倒是留裡克在等待雪停之際,孕期末期的諾倫和貝雅希爾,完全在同一天生育,好巧不巧是兩個正常的男嬰。

一個髮色如同黃金,一個髮色棕黃。他們都緊閉著眼睛嗷嗷大叫,被柔軟的羊皮包裹著,有各自的母親懷抱。

羅斯王國的兩位王子降生在漢堡城,此刻對他們進行很多幫助日後對自己很有好處。

柳多夫提供優渥的房間供給諾倫和貝雅希爾修養,他也交出自己的侍女照顧兩人的孩子。

羅斯軍中沒幾個婦女,女人在生育後身體非常虛弱的確需要照顧。柳多夫家的侍女是純粹的侍女,其中不乏一些面目老邁的老婦,她們本就是照顧貴族家庭的內侍,從做飯到盥洗全包。她們是一群專業人員,能得到柳多夫這方面的協助留裡克當然滿意。

然而,埃斯基爾這個老頭子看準了這是一個機會,他估計到自己的作為或引得留裡克生氣,然而想到雷格拉夫·留裡克松這個大男孩就在漢堡城裡天天晃盪。

他實在忍不住又開始了自己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