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收起餘暉,溫度也很快下降。餘熱在沙礫間來回摩擦,卻已經不再那麼滾燙了。

賦雲歌望見了地圖上標註的地點,鬆了口氣。他解下腰間的皮口袋抖了抖,剩下的水也不多了。

回眼望向落日的方向,碩大的紅色圓盤漸漸沉沒,紫紅的晚霞宏大地渲染整片天際。

沙海在此時變得肅穆,倒映的夜幕下,灰色的沙丘如同染血的巨人。

賦雲歌看著茫茫來路,心裡有點莫名的感動。

他低下頭,認真地去看這個地方的名稱……

沙壁村。

“……”

賦雲歌很是無語。這麼唯美的意境,全被這似乎很不和諧的地名玷汙了。

他轉過頭,去觀摩這個如此鍾情於自黑的村落。但目光所及,不遠處的村落卻比之前的綠洲更加荒涼。

衰敗的枯草,長長地歪斜著煞白的腰桿。幾棵似乎是胡楊的樹也早已經枯死,慘烈地扭曲著皸裂的身軀。

暮色下,眼前的景狀,頗有一種悽慘的感覺。

賦雲歌又看了看地名,沒看錯,沙壁村。

他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總之還是懷著複雜的心情,朝那個村落走了過去。

村子的房屋同樣老舊,甚至可以用斷壁殘垣來形容。幾片破木板釘起來的房屋,此時已經有了許多漏洞,夜風捲著沙子,能夠肆意地闖進來。

他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過了好久,生鏽的門樞“吱呀”地怪叫著,才有一個人來給他開門。

門開了。賦雲歌定睛一看,開門者是一個年老體衰的老翁。

老翁對不速之客的到來毫不訝異。他只是揉了揉眼角,就轉身一聲不吭地進屋,默許了賦雲歌進去。

賦雲歌見老人脾氣古怪,也不去多說什麼,跟著他進屋後,悄悄關上了門。

屋裡正中央擺著一隻小火爐,上面的水壺已經燒開,“呲呲”地冒著水汽。

賦雲歌看到桌上擺放著一隻陶罐,旁邊放著粗瓷的水杯,都裂著豁口。他就幫老人把熱水提下來,灌入了盛水的陶罐裡。

老人眯起眼看了看他,似乎很不感興趣。轉身上床,骨碌一下側進身去,不再正眼看他。

賦雲歌不去自討沒趣,在離床最遠的另一個角落盤坐下來,開啟包袱,拿出乾糧就獨自吃了起來。

屋裡靜悄悄的。賦雲歌透過牆板的裂隙看著明天要走的路,慢慢咀嚼著食物。

夜間的沙漠,星河燦爛。低垂的星野如同碎裂的鑽石,四處散落,晶亮地閃耀著輝光。

沙海的黃沙與繁星遙相呼應,呼嘯的風聲在低空遊蕩,在沙谷間吹出幽幽的笛聲。

賦雲歌正看得出神,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了老人的聲音:

“你要去沙壁對面,是吧。”

賦雲歌扭過頭來。他聽老人這麼問,感覺摸不著頭腦:“沙壁……對面?”

昏暗的油燈顫抖著微光,老人的聲音就像光線一樣顫顫巍巍:“你,還不知道嗎……也是,今天你運氣好,沒看見沙壁……”

賦雲歌轉過身,離老人靠近了些:“請問,沙壁,指的是什麼?”

老人朝外翻了翻身,沉沉地說:“你,不知道?”

賦雲歌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沙壁。他又摸出地圖仔細看了下,這才發現距離沙壁村不遠的地方,用硃筆畫著幾個小叉號,應該是有危險的意思。

“沙壁……是這裡的可怕的災難。”

老人聽他沒了動靜,料他也不知道,就跟他細細講來:

“沙壁是一個獨特的現象,只有在這一帶出現。沙壁興起來的時候,地上的沙子就會全部跟著暴風飛到空中,形成長長一片通天的沙牆。”

賦雲歌大感駭異,他連忙向外面看去,但此時的沙漠仍然是沉睡在無邊的靜寂當中。

“所以,這裡的人就根據外形,稱呼它沙壁。”老人吧嗒著嘴,似乎有些乾渴,“沒人知道它什麼時候發生,但每次出現,都會有很大的破壞力。”

賦雲歌起身給老人端了一杯水。老人翻身喝下,這才頭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他。

“早先,沙壁大約半個月一次。但是現在,沙壁越來越頻繁了。”老人躺回去,苦澀地搖了搖頭,“早晚,這個村子要被它毀掉。不過我這把老骨頭,現在就算交代了,也活夠本了。”

賦雲歌心裡有些不忍。他不禁問道:“你們,為什麼一開始會在這裡建村子?”

老人偏過頭,蒼老的面龐露出半點苦笑:“誰願意在這裡呢。在最早,沙壁很少發生的時候,我爹是個行走沙漠的腳商。當年沙壁對面還有幾個城鎮,我們負責往來做買賣。”

“後來我繼承了我爹,沙壁就越來越頻繁了。一次我們不幸經歷了沙壁風暴,貨物和馬伕全部毀了,剩下我們倖存的人,只好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