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耕牛難題,不難(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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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文工團慕容景兒親自領舞,紅袖曼舞,蓮步生香,清音悅耳,琴瑟錚錚。
朱允炆、馬恩慧等人欣賞著,時不時拍手稱讚。
一曲舞罷,慕容景兒攜文工團一干人員跪禮,齊聲:“文工團祈願皇上龍體金安,皇后鳳體康健,願大明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朱允炆心情愉悅,示意眾人起身,道:“過去一年,文工團的辛苦與功勞,朕與皇后都是看在眼裡的,《白蛇傳》接連演出數百場,深入人心,百姓稱讚,朕甚感欣慰。”
侍女隱秀託著木盤走了過來,馬恩慧含笑起身:“該有的賞賜,自是少不了你們,這裡是五千兩錢鈔的票據,可自中央錢莊中取出,權當對你們的嘉獎,眼下京師熱鬧的緊,讓大家去走走吧。”
慕容景兒連忙謝恩。
五千兩說多不少,可如果劃到文工團每個人身上,只有個位數了。不同於後宮對內服務的衙門與司局,文工團的前身是教坊司,主要職責是對外演出。
雖然歸屬後宮序列,卻沒那麼嚴苛的管理制度,尤其是在文工團為後宮積累了大量金錢之後,加上演出的需要,文工團兩千六百餘人,其中已有兩千二百人遷出後宮,安置在了西安門外不遠的幾所大宅院中。宮內文工團只保有四百人,主要負責禮儀舞、宮廷舞、招待舞,滿足後宮日常看戲聽曲所需等。
朱允炆略一沉思,對慕容景兒問:“文工團未來如何走,你可想過?”
慕容景兒頗為自信,一改往日愁柔之態:“遵皇上吩咐,文工團在演出《白蛇傳》的同時,也在研究其他地方雜劇,以元時雜劇為主,排演數次,前來觀看的京師百姓頗為認可。下一步,文工團也想效仿中華書局,開一些文工團分戲院。”
馬恩慧點頭稱讚:“設定分戲院好啊,聽說京師中百姓為了看文工團的戲,自金川門來回穿梭,一日二三十里路,也不怕腳疼。”
《白蛇傳》的魅力在於它親民,百姓喜歡,別看很多小戲院偷師文工團,但都存在一個缺陷,沒有完整的劇本……
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哭中帶笑,什麼時候笑中帶淚,沒有完整的劇本是做不好的。而《白蛇傳》也不是一出,整個下來可是有二十三場之多,想連貫地看完,揣摩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朱允炆支援慕容景兒設定分戲院,畢竟這也有好處,那麼多人同吃同住,說好聽點是姐妹情深,說難聽點,和蝸居也沒什麼區別,這些人為後宮辦了不少事,不可寒了人心。
“人多,分散設定戲院是有好處的。只不過朕有個提議,你且聽上一聽,若認為不妥,朕也不為難你們。”
“皇上吩咐,文工團上下定當遵循。”
朱允炆看著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的慕容景兒,微微搖頭:“朕想讓文工團挑一些人,以巡遊出演的方式,前往山東、河南、北直隸,為山西移民百姓,為當地百姓,以露天於野的方式,獻出曲藝,以撫慰百姓思鄉之苦,平抑心中愁悶,不取一文,只為民心。”
慕容景兒抬頭看著朱允炆,眼神中有些驚訝。
只聽聞過帝王關心過百姓死活,從未聽聞帝王垂問過百姓思鄉之苦,心中愁悶之事。
朱允炆不僅問了,還打算去做。
這就是建文皇帝的胸懷嗎?
慕容景兒重重地叩頭,眼有些溼潤,知道別人的苦難,悲憫與伸出手幫助,這是一個好的君主,好的帝王。
“懇請皇上,恩准景兒帶隊前往北方巡演。”
慕容景兒堅定地喊道。
為百姓,為民,為了救贖那些痛苦與掙扎的日夜,當親往之。
朱允炆深深看著慕容景兒,起身道:“北地蒼涼,風餐露宿,可不比京師。”
“多少苦,文工團的女子都吃過了。”
慕容景兒毫不怯懦。
朱允炆見慕容景兒如此,答應下來:“讓瀟月兒代行職權,你帶人去北地吧。沿途之中,遍訪民情。至於安全問題,讓安全二局派人跟你們去吧。”
慕容景兒笑了,再次謝恩。
馬恩慧看著離去的慕容景兒,讚歎:“移民百姓若知皇上如此,定會感激涕零。”
朱允炆連連苦笑,感激涕零,不罵人就不錯了。
朝廷答應給移民耕牛,眼下怕是很難實現,哪怕是朝廷用盡心思購置,牛犢也買來了,也只有三萬七千頭牛,距離八萬五千頭的指標還差得太遠。
大朝覲結束之後官員都沒走,可不是留在京師過國慶的緣故,而是這段時間正在積極反饋問題,提地方的難處,奏摺堆了一大堆,眼下國慶過了,就必須考慮處置這些問題,給官員一個解決辦法了。
河南布政使司、山東布政使司、北平布政使司,其他問題都沒提,就希望朝廷解決耕牛數量不足的問題,可朱允炆又不是母牛,一下子也找不出來如此多的牛來。
這個問題不解決,朝廷對百姓的承諾就沒辦法完全兌現,茹瑺怕是沒臉面待在內閣裡面,估計會跑到北平上吊,以死謝罪。
朱允炆很著急上火,召開內閣會議商議幾次都沒個結果,今日更需要召開擴大會議,從內部、六部九卿擴大到了布政使。
武英殿。
朱允炆擺明了形勢,對群臣嚴厲地說道:“眼下天氣雖寒,但日過一日,地氣都在回升,時節不等人,如何解決耕牛問題,朕需要一個準話,今日議不出個結果來,諸位就留宿武英殿吧。”
沒其他路可走了。
解縉等人也清楚,再耗下去就可能耽誤農時,現在籌備好,還能趕上棉花、大豆播種的時節,再耗下去,第一茬莊稼就耕種不了,只能等秋日了。
可眼下江浙、湖廣、江西等地的閒散耕牛幾乎都買來了,還能怎麼去弄耕牛?
北平布政使張昺走出,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若無耕牛,又不宜耽誤農時,誤了墾荒,是否可以馬耕代替?”
兵部尚書鐵鉉嘴角一抖,當即反對:“戰馬絕不可用於墾荒,其乃國之利器,豈能下田耕作?”
張昺面對鐵鉉也沒辦法畏懼,直言道:“戰馬不可以用,但民馬總可以用吧?朝廷在江南、江北大推民間養馬,每年戰馬沒補充多少,倒多出來一大批挽馬,湊個五萬挽馬不成問題吧?”
茹瑺皺眉,一臉嚴肅地說道:“朝廷答應百姓,是給耕牛,不是給耕馬。秦有指鹿為馬,明有以馬作牛嗎?”
山東布政使李彥禎見張昺想要發怒,連忙站出來說話:“茹巡撫說地在理,朝廷答應給百姓耕牛,只不過移民五十萬,數量之眾,我朝首次,加之耕牛數量屬實不足,眼下最緊要的是墾荒,耕地,不是牛也不是馬的問題。說句不好聽的,只要能解決墾荒的難題,讓我等當牛做馬也無妨啊,可我們去了田間,又能耕出幾畝田地?是牛是馬不重要,解決問題最重要。”
河南布政使施惟中支援李彥禎與張昺:“百姓難,朝廷也難,歸根到底,眼下很難找出如此數量的牛,若不以馬耕來代替,屬實無法墾荒耕作。”
茹瑺陰沉著臉色,沒有再說話。
朱允炆知道茹瑺將承諾看得很重,加上朝廷文書公告山西百姓,寫明瞭是給耕牛的,如果真以馬耕來代替,本質上是失信於民的。
“耕牛數量不足,是朕考慮不周,若能行牛耕,自不需用馬耕。諸位談談,可否解決耕牛難題。”
朱允炆說道。
群臣連忙喊成一片,君主無錯,有錯都是大臣的錯,怎麼能隨便承認錯誤呢?
山東布政使李彥禎見朝廷依舊想用耕牛來解決問題,思忖一番,開口道:“皇上,若朝廷非要採買耕牛,臣以為可自朝-鮮採買,依臣估量,買來五千頭至八千頭牛,還是可行的。”
山東布政使張口就說朝-鮮的事,不知道的還以為遼東是山東的呢。
沒錯,遼東還真是山東布政司的範圍。
確切地來說,遼東半島在軍事上隸屬於遼東都司,直接向五軍都督府負責。但在民政上,遼東半島是歸屬於山東布政使司的,李彥禎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是開玩笑,也沒有僭越到其他省的行政區域,畢竟朝-鮮就在遼東半島的一邊。
朱允炆對這一點表示贊同,伊真兒也曾說起過,朝-鮮耕牛數量眾多,眼下朝-鮮使臣已經快到長江邊了,若回程時自山東轉海道,可節省不少時間,到時候冊封朝-鮮國王,然後談判耕牛買賣,應該還是來得及的。
“於朝-鮮採買耕牛應是可行,這一點由戶部、吏部負責。可即便是購置八千頭牛,還有四萬頭牛的缺額,如何解決?”
朱允炆問道。
一時之間,無人言語。
陳迪詢問道:“可否讓商人再出大同,在韃靼與瓦剌手中購置一批牛來?”
茹瑺嘆息:“商人已經在購置耕牛了,但數量依舊有限,哪怕是再出關,一時之間怕也多不出三千頭。”
朝臣陷入了困境。
就在眾人沉默不言,苦思冥想的時候,雲南布政使張紞走了出來,道:“皇上,臣有一策,可解耕牛之困。只不過這種法子有些得罪人。”
“哦?”
朱允炆看著張紞,連忙道:“只要能解決耕牛的問題,得罪一批人又如何?儘管講來。”
張紞嚴肅起來,知道一旦自己開口,就將惹禍上身,這些布政使、六部九卿與內閣,不可能不知道哪裡有耕牛,但他們都沒有說。
不說,是對自我的保護。
說了,是對百姓的保護,對自己的殘害。
但吵吵嚷嚷,沒有一個人願意開口,那就讓我張紞開口吧,得罪人的事,你們怕,我不怕。
張紞沉聲道:“洪武年間,大興軍屯。但凡衛所,皆給耕種器具、牛隻。洪武二十年,朝廷撥付雲南屯田鈔二萬錠,購置耕牛一萬頭。洪武二十三年,朝廷再次撥給雲南衛所牛六千七百七十頭。”
“十年積累,十年耕作,雲南軍屯耕牛數量已超八萬頭,然被衛所軍官所控,聚為私財。臣請旨徹查天下衛所,厘其田畝,定其耕牛數量,多餘者分發地方,莫要說缺額四萬頭牛,就是缺額十萬,怕也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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