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

馬恩慧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笑著上前,拉起徐妙清的手:「王妃何須如此,朝廷自有朝廷的辦法,何必勞代王府破費,隱秀,讓人把這禮退了吧。」

徐妙清連忙攔住,堅定地說:「皇后,宗室本是一家,同根同源,眼下皇室難作,宗室自當出點力,這些禮物還是收下吧,拿去給軍士子女買點衣物也是好的,誰不想大明百姓越過越好。」

馬恩慧推辭幾次,見徐妙清堅持,便應了下來:「既如此,本宮定會告知皇上,也好褒獎代王府為國之心。」

徐妙清笑得很不自然。

朱允炆在大本堂的訓話讓朱桂很是畏懼,接連幾夜都在做噩夢,徐妙清也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好去找了大姐燕王妃徐儀華,徐儀華聽聞之後,便給了徐妙清一個主意:

破財免災。

朱桂雖然很不捨得這些錢,但礦場裡出現的問題遠非朱桂認為的那麼簡單,幾個管事瞞著朱桂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其中就包括強迫勞動,拐賣人口。

可不是,礦難死的人多了,就有人害怕不想幹了,而走得人多了,自然就需要新的壯丁。

壯丁從哪裡來?

不言而喻。

朱桂以為是從民間招攬的百姓,可並非完全如此。

當朱桂瞭解到內情之後,感覺自己直接找朱允炆很可能會捱揍,索性先讓代王妃先入宮與皇后談談,讓皇后給吹吹枕頭風,也好保住家業。

馬恩慧瞭解徐妙清的來意,事實上,她不是第一個王妃,在這之前,已經有三位王妃來過了。

晚間,朱允炆看著馬恩慧送來的賬冊,嘆息道:「朕也清楚,宗室之間確實不宜把事做絕,讓事情太僵,可每每看到那些礦場調查文書,就難免心痛。宗室不是沒有法度,也不能肆意妄為,這是朕最後一次寬容他們,點數清楚各府送來的錢財,拿出六成給戶部吧,夏元吉最近有些難。」

馬恩慧多少有些不捨,六成可有三十多萬兩錢鈔,到手裡還沒焐熱,轉手就要不見了,可畢竟國事為重:「臣妾明日便差人送過去,只是皇上也無需過多憂慮戶部,這後宮中的錢財,支撐水師出動幾次還是可以的。」

朱允炆微微搖頭:「為了社學,後宮已經捐出去二十幾萬錢鈔,為了二炮局,又填進去數十萬錢鈔,為了龍江船廠的鋼鐵船隻,咱們又投入不少,後宮的錢財總會有去處,不能再挪用了。」

馬恩慧也清楚,此時的朝廷花錢如流水,後宮能省著點還是省著,萬一戶部真的困難,後宮至少可以救急一二。

「太后身體可好一些了?」

朱允炆詢問。

馬恩慧點了點頭:「太醫來過了,說是晝夜溫寒引起的不適,已是無妨。」

「那朕明日去看看。」

朱允炆有些擔憂。

馬恩慧點了點頭,提醒道:「明日可以,可要過了午時才可。」

朱允炆疑惑,自己看個親孃還需要預約不成?

馬恩慧整理著賬冊,解釋道:「明日上午天界寺的高僧會去太后那裡講解佛法」

朱允炆瞭然。

雖說朱元璋支援佛教,呂太后信佛,但朱允炆對待佛教的態度始終是很清晰的,那就是:允許你存在,不允許你放肆。

不同於洪武時期,佛教寺院、僧眾一度增長,建文朝之後,佛教雖依舊香火旺盛,卻已隱有危機,而最大的危機便是:

官府嚴格控制度牒發放。

沒度牒,就沒和尚,沒和尚,就撞不了鍾。

呂太后不止一次幫助天界寺的和尚說好話,朱允炆為了照顧太后,先後發了八百餘度牒,現

在天界寺高僧又來,估計說完佛法之後,還會說說佛徒的事……

鐘聲響徹,古樹悠悠。

天界寺後堂,一名白色長眉僧人盤坐在蒲團上,雙眸緊閉,手中佛珠盤動,嘴角微微動彈。

門開了。

一片綠色的梧桐葉飄落進來,隨後便是一雙黑色皮靴,拂塵微動,人已走入。

門關了。

白眉僧沒有睜開眼,只是平和地開口:「人未至,青葉已入門,看得出此番你來,怕是又要捲去不少生命。」

「呵呵,高僧哪裡的話。青葉落,自有天意,順遂天意,坐妄成空,不也是佛法之理?」

劉銘撩開衣襬,盤坐下來。

白眉僧嘆了一口氣,睜眼雙眼,目光中帶著濃濃的擔憂:「真的想不到,你們竟然隱藏的如此之深。若我沒有記錯,你在這天界寺至少已經有十年了吧。」

劉銘淡然一笑:「仔細算,有十一年又八個月了。」

白眉僧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凝眸道:「自公子被抓,千面人身死,陰兵主力折損在京師,古今就徹底銷聲匿跡。如今過了這麼久,你們又按耐不住,準備東山再起了嗎?」

劉銘低頭看了看拂塵,開口道:「陰兵折損太大,以致於這幾年不得不陷入沉寂。不過眼下天下大勢已變,風雲正起,古今從暗處走出來,也是合情合理之事。畢竟,機會正在走來。」

白眉僧人唸了一聲佛號:「告訴古今與盤谷,放手吧,這江山已經沒有了你們的可能。建文皇帝穩固了江山,收攏了人心,這世上沒有人能撼動他的位置。古今,也不行。」

「古今託我給高僧帶句話。」劉銘嘴角透著詭異的笑,低沉著有些尖的嗓音:「若他能成事,願建造佛國,以成謝佛教鼎力相助。」

佛國!

白眉僧瞳孔一顫,原本古井無波的臉色,出現了波瀾。

作為信佛之人,誰不希望打造一個佛國!

這是所有佛教徒的渴望。

只不過,對於中原佛教而言,佛教的興衰太依賴於皇室的態度,皇室尊佛,佛拈花,皇室滅佛,佛頭落。

若真有帝王願信佛佛教,支援佛國,那這天下,將成為真正的佛教聖地!

白眉僧人的呼吸有些急促,盯著劉銘剛想說話,卻又感覺心頭一陣驚悸,旋即清醒過來,倒吸了一口冷氣,自己的佛心似乎已被動搖!

「佛教可不願,也不敢捲入如此旋渦,還請古今收回此言。」

白眉僧婉言拒絕。

劉銘多少有些意外,看著老僧恢復鎮定,盤珠有序,不由道:「高僧果是高僧,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朝廷此時限佛,假以時日,佛教的香火將會日漸削弱,難道高僧想眼睜睜看著佛教在中國消失不成?」

白眉僧搖頭:「消失?呵,佛根已在,縱毀枝葉,也無人可毀佛之根本。倒是古今、盤古之流,一個野心勃勃,一箇舊恨難消,偏執太多,反而難成大事。還是那句話,陰兵已經沒了,該放下,就放下吧,佛法寬恕過去,可寬恕不了未來。」

劉銘撿起地上的梧桐葉,審視著說:「說到底,你是不相信古今還有能量吧,以為他在京師摔了個跟頭,失去了公子與一些陰兵,就再沒了與朱允炆斗的本領吧?」

白眉僧閉上眼,沒有說話。

古今勢力多大,白眉僧並不清楚,但公子李祺等一干主力折損在京師,多年在皇宮內外的力量也被掃除殆盡,古今一蹶不振,至今已有三年多。

原以為他會放棄,選擇目前的身份安然度此一生,可不成想,他依舊不甘心,依舊想要開闢屬於他的時代,可已經晚了,這個時代名為建文,這個君主名為

朱允炆,世人已經認可,無人能替代,他古今也不行!

劉銘見白眉僧不想再談,便起身走過去,將梧桐葉放在僧人面前的地板上:「沒有樹,青葉也會黃,是葉子,就需要依賴於枝,依賴於幹,依賴於根。佛教不能置身事外,也不得不做出選擇。若佛教不想滅,你唯一的選擇就是與古今合作,是要佛國,還是要滅佛,你心中一定會有一個佛回答吧。」

白眉僧睜開眼,看著走到門口的劉銘,面色陰沉地說:「如此威脅於我,就不怕建文皇帝知道你們的存在?」

劉銘轉過身,毫不介意地說道:「你大可以去告訴建文皇帝,到時候盤古被抓,古今被抓,你的過去還能瞞住嗎?這些年來,到底是誰在為古今提供遮掩,誰又是為保留陰兵提供場所,公子在這裡住了多久,我忘不了,你忘記了嗎?」

白眉僧臉色煞白。

劉銘指了指葉子,開口道:「只要你點頭,古今可以為你指明一條路,一條讓佛教兩年內興盛的道路,以此為交換,給我們二十名絕對可靠的武僧。」

白眉僧嘴角動了動,抬手指向門:「出去!」

劉銘哈哈一笑,伸手抓著門,淡然地說:「這是一個大有可為的時代,就看你是有作為,還是無作為了。我們有耐心等待你的回答,只不過,佛教徒們又能等多久呢?只靠著遊說太后,又怎麼可能滿足佛教的擴張?自己想清楚吧。」

門開了。

曲徑通幽,竹林過風。

禮部主事衛二京張望著,見劉銘來了,連忙走了過去:「你去了哪裡,我找你不到。」

劉銘笑臉相陪,找了個藉口推了過去,然後問:「主事如此匆匆,可是有什麼事?」

衛二京嚴肅地點了點頭:「剛剛朝廷傳來訊息,東北女真斡朵裡部的猛哥帖木兒進京朝貢,如今已抵達通州,讓司禮監禮儀房做好招待,教習好禮儀,你是禮儀房的掌司,可不能馬虎。」

「猛哥帖木兒,此人不是臣服朝-鮮,怎麼又來我朝,如此豈不是二姓家奴?」

劉銘疑惑。

衛二京冷哼一聲:「什麼二姓家奴,朝廷對斡朵裡部十分重視,曾三次派使臣前往招撫,這才說動其入京。你只禮儀,我會輔你做好,可不敢再出現如胡裡改部失禮之事!」

劉銘答應下來,見還有一段時間,便打聽道:「衛主事,你說水師能抓住陳祖義嗎?」

衛二京不疑有他:「一定能,你也知道,此番朝廷水師可謂是主力盡出,縱橫於東海與南洋,莫要說抓陳祖義,就是橫掃南洋諸國……」

最快更新請瀏覽器輸入-M..COM-到進行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