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畠山氏武士首領,在得到畠山滿家的命令之後,帶五百武士,一千餘主力抵達青川橋東岸,藉著月光,看到了青川橋對岸的混戰,看到了青川橋上不斷跌落江中的幕府軍士!

“不管敵人是誰,我們都必須守住青川橋!哪怕玉碎於此,也不能讓敵人過江!”

三山下達了死守青川橋的命令,最強大的武士開始接手青川橋,可擁擠、推搡、混亂的橋頭讓這一群人根本就無法進入橋樑之上。

於是,武士開始殺人。

只有殺光了橋頭與橋樑上的人,武士才能迎戰敵人!否則,被敵人驅趕過來的這一群毫無鬥志的殘兵,將會沖垮武士的防守,讓武士連立足之地都沒有,更無法談進攻。

三山要求青川橋不失,就必須在橋之上阻殺敵人。

所以,都死吧。

哪怕是自己人,三山也下達了殺的指令。

青川橋出現了詭異的一幕,橋西面的明軍在殺倭軍,橋東面的武士也在殺倭軍,夾在橋樑中間的倭軍成了最無助的一批人,要麼跳江死,要麼被殺死。

莊得指揮著軍士,一排排軍士拿出虎蹲炮,打好地釘,火藥彈箱子已然開啟,整齊劃一地取出火藥彈,隨時準備裝填。

火銃軍士列為兩隊,一隊蹲,一隊站立,鉛子已填充完畢,火藥已填充完畢,只等一聲命下便會擊發。

在前面虎蹲炮的空隙中,夾雜著二十餘八牛弩,弩箭轉向橋東面的入口處。

咻!

一根哨箭騰空而起。

楚智抬頭看了一眼,催促前面的軍士:“抓緊進攻,莊得開始催了!殺!”

殺!

前面的大明軍士揮舞長刀,將一個個倭人砍翻。

可前面的倭軍擁堵,哪怕是他們毫無反抗之力,只是被屠殺,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莊得沒給楚智更多的時間。

楚智看到的是橋樑還沒有攻克,看不到東側橋樑上武士的屠殺與進攻,莊得看得到,所以,很快第二支哨箭飛起。

沒其他辦法,楚智下令軍士摘下推盾,軍士靠攏,左右臨河區域與前面,都設定了推盾。

隨著一陣急促的鼓聲,如雨點敲打,便聽到震耳欲聾的聲音炸開,一排排虎蹲炮發出了怒吼,黑色的火藥彈騰空而起。

火藥彈並沒有瞄準三山的武士隊伍,七丈寬的河流,用虎蹲炮著實太近了一些,何況這些火器原本的定位就是毀傷敵人的後方,切斷倭軍的支援部隊。

倭軍意識到了青川橋不容有失,正在調大軍前來駐防岸邊,而莊得的虎蹲炮軍,承擔的使命就是毀其援軍,撕碎倭軍的駐防圈!

在虎蹲炮發射的同時,真正協助楚智軍進攻的火銃兵、八牛弩兵也已出手!

三山回過頭,看著炸響一片,損失慘重的後軍,正不明所以時,身前的軍士一個個倒下。33

當最親密的武士山島捂著胸口倒下時,三山慌亂起來,扶著三島,看著其胸口流淌出的鮮血,震驚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敵人還在遠處,沒有看到任何兵器,人已是鮮血直流!

三島茫然地看向橋對岸,在夜色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

三山不安地看向一旁,又一名武士身體搖晃,直跌向江中,墜落激起浪花,人在江中沉落又漂出。

“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山慌亂起來。

月光之下,似乎隱藏著吃人的惡魔,它不張嘴,就吞去了一條條性命!

這些經過十餘年訓練的武士,能與任何敵人交鋒而不落下風的武士,他們強大的力量還沒有來得及施展,連敵人都沒有直面,就這麼稀裡糊塗,莫名其妙地死去!

三山不明白為何會如此,直至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瞳孔中,出現了黑點,黑點如群鳥疾飛,驟然而至!

額頭似是被什麼撞擊。

三山抬起手,摸了摸額頭,一縷溫潤的血緩緩流淌而下,三山感覺天空中掛著一輪血月,周圍的世界,是無盡的地獄,充滿了紅色的殺戮,鋪滿了死亡。

哨箭再次飛夜空。

楚智等人放下了推盾,手提大刀,開始了最後的衝鋒。

明軍火銃使用的是鉛子散彈,在射擊過程中存在著部分鉛子偏離的問題,若沒有推盾防護,可能會誤傷。

如今火銃手、八牛弩已完成了打擊,剩下的便是過橋!

虎蹲炮依舊在發射,覆蓋遠處的倭軍。

楚智帶軍士橫掃殘餘的倭軍,在迎面碰上武士軍隊時,明軍沒作任何停留,揮舞長刀,將這些所剩不多的武士軍隊砍殺到江中!

軍士趙鴻長刀在手,不遠處是一個兇戾的武士,雙手握著倭刀,叫喊著聽不懂的聲音拼殺而來。

趙鴻大喊一聲,踩著倭寇的屍體一躍而起,手中沉重的大刀猛地劈下,武士似乎很是自信,抬起刀就格擋起來。

叮!

一道火星驟然生出,武士只感覺雙手發麻,手臂一沉,隨後便感覺肩膀處一疼!

趙鴻將長刀切入倭寇的肩膀,脖子上青筋驟起,胳膊上的肌肉高隆,巨大的力道透過刀鋒,切斷了倭寇的肩骨。

不知是用了多大力道,刀鋒切斷一根根骨頭,竟去勢不減,直劈開了肋骨,將倭寇半個身子斜劈開來!

極度殘酷駭然的景象,讓一向能忍的武士再也忍受不住,開始崩潰。

面前的敵人,不是人類,是惡魔!

“殺!”

趙鴻喊著,長刀指東。

隨後軍士猛衝,一舉突破青川橋,進入青川江以東,楚智帶人殺出一片區域,後面的軍隊源源不斷進入。

盛庸下達了全面進攻的指令,主力軍隊全面過江!

與此同時,楊文帶領的軍隊,迂迴在安州東南方向作戰,牽制了安州的大量倭軍,盛庸、楊文從兩個方向對沖安州!

月夜之下,喊殺聲震天。

畠山滿家沒有力量指揮與應對局面,留在安州的四萬餘人,直接隸屬於畠山家的只有八千餘人,其他還有斯波氏、京極氏、赤松氏、細川氏等部屬。

這些人各有各的指揮,各自聽從的是主家大名的命令,並不聽畠山滿家指揮。

雖說指揮系統有些亂糟糟,但這些人還是將主力留給了楊文,因為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青川橋這麼重要的位置會如此輕而易舉地丟失!

當盛庸的主力軍開始衝鋒時,安州的軍隊開始了混亂,他們不知道是應該先解決東南的敵人,還是先解決西北的敵人,這邊指揮,那邊私自調動,還有人坐觀局勢變化,想要儲存實力。

缺乏統一的領導與排程,徹底葬送了這一群人。

楊文的作戰方式很乾脆利索,那就是哪裡倭寇多,哪裡就丟火器,丟完火器之後直接投入主力作戰,百步開外,弓箭覆蓋,遠端殺敵,五十步外,弩箭齊發,射殺殘餘,五十步內,推盾手防禦,火銃上刺刀。

這種三段擊的作戰方式,實現了火器與冷兵器的完美結合,加上推盾的防禦力強,即使有一些倭軍殘存也很難形成對明軍的威脅。

楊文的兵力數量並不多,只有三千騎兵與三千步兵,但這支軍隊是楊文最器重的遼東鐵軍,曾在追擊與剿滅野人女真、海西女真時立下大功,更是創下過一日追擊一百八十里的紀錄!

這支軍隊早已從安州北面,青川江上游臨時搭建的木橋上過了江,迂迴至倭寇背後,隱在密林之中,等待作戰到來。

楊文在離開龜城之後,率輕騎一路飛奔,過江之後,便發動了對安州倭軍的作戰。

雙線對沖的戰場局勢,讓倭軍陷入困境。

失去了青川橋,安州的倭軍便再沒了西進的可能。而後方出現大量明軍,便切斷了這支倭軍南下與松京、漢城倭軍會合的可能。

他們只有東北或西南兩個方向逃竄,一旦這些人逃竄,那也就意味著已經過了青川江,正在攻打龜城的斯波義重、京極持光、赤松宏信等人徹底成了孤軍,徹底失去了後勤與後援,留給他們的命運,只能是覆滅。

畠山滿家等人如同無頭蒼蠅,這裡看楊文攻擊太過生猛,派人戰一下,見打不過,立馬調兵回去打盛庸,吃了虧又開始去碰楊文……

這種混亂的戰鬥,極大削弱了倭軍的力量,只是沒有同一個聲音,沒有堅定的命令,導致安州倭軍被迫丟棄外城,龜縮至城中。

畠山滿家等人以為倚仗著城池可以堅持一段時間,可他們錯了,明軍最擅長的就是攻堅克難,尤其是火器在手,攻城作戰更是酣暢。

倭軍長弓威脅太弱,缺乏遠端武器壓制明軍,等明軍靠近城池百步以內時,倭軍就喪失了所有的希望。

弓箭,弩箭,火銃,形成了前沿“火力”,虎蹲炮居後,形成了後方火力,覆蓋城牆、城牆,密集的“火力”讓每一個敢露頭的倭軍剎那身死!

就在倭軍忐忑不安,不知道敵人殺到哪裡時,城牆陡然一顫,渾似地震,隨後就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安州的城門,被炸開了……

如潮水湧入的明軍,開始了對城內倭軍的屠殺!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