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俞投敵了。”

帶著秦鈺離開廠區後,王洛便將自己的結論說給了身邊人。

理所當然沒有回應,秦鈺仍佝僂著身子,行屍走肉一般跟在王洛身後,對自己頂頭上司的立場並不關心。

“不用這麼拘謹,我非女子,不會因為你開口說話就投訴你言辭猥褻。”

頓了頓,王洛又說:“也不會因為有女子指責你,就不顧是非地附和,當落井下石之輩。呵呵,你在石街這兩年多,還真是戰果輝煌啊。”

說話間,王洛翻開一本小冊子,一邊看一邊嘖嘖連聲。

“有人在家裡做噩夢都能投訴到你頭上,說是夜班看了你的臉才會做噩夢……這讓師姐看了都要眼界大開啊。”

這番話說完,卻見秦鈺目光中反而多了一絲好奇。

“伱想問我手裡的青萍司記錄從哪來的?剛才顧詩詩只顧著惱羞成怒,手冊丟給狗腿,那狗腿用金印來鎮我的時候,我便順手借來看了。反正她找你麻煩也不是真心針對,恐怕現在她自己都想不起這本冊子了。”

秦鈺慢慢點了頭,說道:“謝謝。”

“不必客氣,你是我的晚輩,照顧你是理所當然的。”

秦鈺頓時一個踉蹌。

王洛解釋道:“可不是佔你便宜,你們秦氏先祖秦牧舟是我師兄,你雖然不大可能是他直系血脈,卻至少應該是秦家與他關係親密的某支後裔。時隔千年,居然能見到故人之後,我還是蠻開心的。當年秦師兄對我多有關照,傳授了我不少或實用,或未來可期的仙術妙法,可惜我還不及報答,他便隕落在天劫中。”

這番真心感慨,卻讓秦鈺越聽越是毛骨悚然,下意識就與王洛拉開了半步距離。

王洛不以為意,說道:“難以置信,難於接受,這都沒關係,但你不妨仔細想想,在你身上發生過的離奇事情裡,無緣無故在兩年多時間裡被投訴103次,較之遇到穿越現代的古修士,哪個更離奇些?”

秦鈺終於忍不住閉上眼睛,輕嘆。

“其實我很好奇,秦氏血脈一向易沾桃花,越是血脈顯化的,症狀就越明顯。秦師兄六歲時候就能給家族招來合歡宗的聖女在門前發水,被家中宿老們不得已送入靈山以受庇佑。而你雖不能與秦師兄相比,眉目間卻終歸顯示出了正統的秦家人面相,照理說,有這般面相的人,應該一生桃花不斷,屢屢得到女貴人相助,唯一的煩惱無非是良心譴責,以及如何端水。結果你居然是完全反過來……是被哪路魔頭下的咒?”

秦鈺有些痛苦地搖了搖頭。

“看來往事不堪回首啊,那就別勉強。”王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我對魔道三宗的度厄谷瞭解不多,降咒解咒都只是略通常識,暫時也沒有辦法為你除咒……”

“非咒也。”

王洛一愣:“你說什麼?”

秦鈺低聲道:“不是降咒,我……曾經找過澄光寺的大師。”

“澄光寺?”王洛一時不解,乾脆離神前往太虛照堂詢問管事,卻被告知這間位於茸城以西、毗鄰南鄉的寺廟,是天劫後才興建起來,寺內禪師們以清心辟邪等神通聞名一時,香火鼎盛,但並沒有什麼舊日道統。

那便屬於完全的知識盲區了。

秦鈺則說道:“大師說我並沒有被人降咒,一時苦厄不過是鏡湖微波,只需謹守本心,向善而行,便萬事皆可逢凶化吉。”

王洛問道:“那你逢凶化吉了嗎?”

“……”

“所以他說你沒被人下咒,你便信了?”

秦鈺無奈,說道:“除澄光寺外,我還拜訪過多位神醫,甚至到青萍司、福仁司求助過,從沒人提過降咒一說。”

“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這秦家後裔本來的命格?”

秦鈺說道:“在你提起之前,我從來不知道秦氏祖上有什麼桃花體質……”

“那便證明你從來也沒拜訪對人,遇到的淨是有眼無珠之輩。”

秦鈺欲言又止。他本能覺得這番說辭像極了那些整日和青萍司打游擊的鐵口直斷之輩,但是自己如今一文不名,在石街都是聲名狼藉,誰家的鐵口直斷會來他這裡賣弄玄學?

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騙子能從顧詩詩手裡搶人?”王洛笑道,“先回去休息吧,你既是秦師兄的後人,我怎麼也要將你身上的惡咒拔除,為你撥亂反正。”

秦鈺沉默良久,才對王洛躬身道謝。

“倒不必這麼急著謝我,事成之後再謝不遲。何況此事也不單單是為了你:若沒有你身上的惡咒,那些構陷你的女子本也只是尋常人,如今卻淪為無事生非的構陷犯,除咒既是幫你也是幫她們。”

這個角度,卻是秦鈺不曾想過,一時茫然。

“另外,可能還有件事要你幫忙。”

秦鈺不解地抬起頭。

他一個肉廠看門人,憑什麼能幫到一個在青萍司眾多高層間殺進殺出的猛人?

“你是秦師兄的後人,如今的困境只是咒術使然,不必妄自菲薄。待你恢復正常,就正好有個專屬於你的任務。”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石府門前,秦鈺再次向王洛道謝後,便回了自己那陰沉的南廂房裡休息。

王洛則越過內院門,向樹下喝茶的兩位玉主複述了一遍自己的見聞和結論。

受總督府指派的專項小組組長顧詩詩,擺明了要借題發揮,無論是非;而首當其衝的關鍵人物張俞卻儼然要投敵了。

兩位忘年茶友對視了一眼,同時問道:“千真萬確嗎?”

王洛相當肯定:“若沒有我當時及時出現打斷對話,他恨不得立刻跪下去舔顧詩詩的鞋底,彷彿是張氏商會有什麼致命短處,握在了人家手裡,所以顧詩詩態度一旦蠻橫,他反而連據理力爭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想不到……真是萬萬想不到。”孔璋嘆息道,“雖然對上城區的霸道早就司空見慣,但是這種明擺著的構陷,卻是聞所未聞啊。”

石玥也大惑不解:“有這個必要嗎?這麼整治我們,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就為了保景麗軒?”

孔璋搖頭:“顧詩詩來石街,可比景麗軒的事要早得多了……”

說到此處,孔璋眉頭皺的更緊,不由自語道:“所以,總不成連這次景麗軒的事情,都是波瀾莊安排的?為什麼?”

王洛說道:“為了石街自治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