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的生活,只要不出么蛾子,就永遠都能按部就班地過下去。週一胡海偉他媽鬧事和鄭紅曠課的小風波過去後,到了第二天,高一五班就恢復了常態。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意外,那就是鄭紅在消失了兩天後,等到星期三,居然又像沒事兒人一樣地回來了。

但顯然學校也確實沒什麼辦法。

畢竟到了期末,其他教理科的老師也都很忙,就算來代課,能代個一兩節,可總不能一整個月代到底,光說精力也吃不消;就算輪流來代,換人來代,但每個老師的教課節奏都不一樣,而且一人一節課,也不見得能用心,那和讓鄭紅這個廢物繼續來教,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程展鵬做人還是有氣量,乾脆就捏著鼻子,讓鄭紅先混完這一個月再說。至於往後怎麼處置,那大可以等以後再考慮。等放了假,他有的是時間來搞這些人事操作。

不過這回,闖了禍又回來的鄭紅,上課態度總算比之前端正了許多。

什麼“我曾經也跟你們一樣熱愛自由、喜歡奔跑在藍天下”這類的廢話說得少了,上課就規規矩矩講題,底下的渣渣們聽不懂就再講一次,不過唯獨,就是儘可能地避免跟江森有直接交流——當然這不僅僅只是因為她對自己的過錯感到羞愧,並且受到了校長的處分,更因為江森化學考了滿分,讓她徹底無法再去質疑江森的智商。

不然如果同樣的事情她敢再來一次,程展鵬很可能就不止開除她那麼簡單了。

說不定還要給精神病院打電話……

鄭紅不主動招惹江森,江森當然也不會去麻煩她。

整整一個星期,江森每到物理課,基本就是個自學狀態,遇上有什麼難懂的題,寧可自己翻教輔書,也堅決不找外援。當然,就算他想找,現在也找不到了——林少旭一整個星期都明顯在繞著他走,就連在宿舍水房裡遇到,都連頭都不點一下。

搶奪年級第一的深仇大恨,簡直都刻到腦袋上了。

江森當然很能體會林少旭的感受,畢竟全國上下各行各業,每天都在發生無數差不多的事情。他有心想買點東西送給林少旭,就當做是上次請教他的報酬。可奈何兜裡的孔方兄又不答應,實在囊中羞澀,也就只能先在心裡欠他一筆學費,打算過些日子富餘了,再找個藉口請他下個館子、吃頓飯,甚至連地方都看好了——振甌路盡頭就有間小館子,江森上學期沿街要飯的時候有注意過,飯菜聞起來很香,價格也公道,非常適合沒收入的學生小朋友去消費。

至於到時林少旭肯不肯賞臉,那就和江森沒關係了。

反正江森很是確定,自己已經做了應該做的。

然後除了鄭紅之外,這周還有另外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就是當高一的地理和歷史兩門課程結束後,每週空出來的足足六個課時,就需要其他老師來瓜分。

學校方面一合計,政治課沒資格搶課,語文課沒必要搶課,物理、化學明年才會考,而且佔分比重也不高,不著急。於是就一拍腦袋,乾脆就把這六節課平均分配給了數學和英語。

因為是加班補課而不是代課,所以每節課另外補貼老師30塊錢的加班費。

訊息下來後,年輕力壯的張嘉佳直接就樂得嘿嘿嘿,因為連同隔壁班的課,她一週就能多上6節,多拿180塊,一個月下來,就是足足720塊錢的鉅款!

但反過來,這對於教江森他們班英語課的大媽而言,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了。

首先大媽只帶一個班,一個月下來,補貼也就360塊而已,作為一個工齡很高的老人家,她壓根兒就不缺這點錢,更犯不著為這點錢搭上她寶貴的勞動力。

然後其次就是,也是更關鍵的,她老人家最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的——

水平問題。

按理說,期末臨近,高一五班的英語課早該和其他科目一樣,每節課的內容,以考試和講解試卷為主。但大媽為了能不講題,一直就拖著課程進度,別的科目教材早就搞完了,就她還剩了足足一個半單元。因為她自己也知道,以她的真實水平,根本就講解不了高一的卷子。

自打江森他們班的正牌英語老師養胎去了之後,江森他們班到目前為止,攏共就只進行了一次英語考試,考完後大媽也就只是把答案一發,說讓大家自己檢查。

之後一直到現在,英語課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英語試卷這種東西……

而原本按照大媽的計算,最起碼,她也應該能拖到最後兩週再搞所謂的學年總複習。

然而千算萬算,她居然算漏了會考這件事。

週二上學學校的臨時決定一下來,大媽整個人就不好了。

可她終歸不是鄭紅那種不知死活的愣頭青,絕不會跟單位的正式決定對著幹。所以最終還是認了栽,硬著頭皮,哼哧哼哧地給江森他們班多上了三節課。

這三節課,大媽上得艱難,江森他們聽得痛苦。

而神奇的卻是,三節課上完,教材的進度表,卻依然牢牢地掌握在她的手中。

依然還剩一個單元!

週五下午第二課後,當大媽離開教室,立馬就有沙雕瘋狂敲桌,發出痛苦的悲鳴:“我日啊!怎麼還有三個星期?來張期末試卷弄死我吧!我不想再讀下去了!”

然後沙雕話音剛落,張嘉佳就欠抽的節奏不改走進來,讓滿屋子人笑都笑不出來地放下一疊試卷,無腦喊道:“不想讀的可以跳樓解脫,想讀的咱們先考個試!週末辛苦一下,鄭紅老師下午請假了,這節數學考試啊,考到五點半結束!”

“啊,五點半……”渣渣們立馬開始造反。

但張嘉佳已經很習慣這場面,自顧自道:“這是咱們這學期的成績測評,要算進期末總評裡的。雖然沒什麼用啊,不過還是要走個過場。這個卷子,樓上一班的同學早上已經考過了,他們班林少旭考了一百二十八分。麻子,你有沒有信心超過人家啊?”

“沒有。”江森很直白道,“數學這塊,我今年給自己立的目標是一百二十五分。今年一一五到一二五之間,明年一百三到一百四之間。”

“啊?這算什麼鬼計劃?”張嘉佳有點傻眼,又接了句,“那我估計你期末要完蛋啊。”

江森頓時面露不解,問道:“為什麼?”

張嘉佳卻沒馬上回答,而是抬起頭來,對全班大聲道:“那我再跟大家宣佈一個訊息好了,在我們程校長的努力之下,我們學校今年的高一同學呢,很幸運地搭上了這學期全市高一統考的車。往年這個統考,是隻有全市最好的幾所學校才能參加的,相當於是他們自己搞的一次高一摸底測試。那今年因為我們校長的努力,市裡就讓那幾所學校,把我們也捎上了。

另外還帶上了市區裡的幾所兄弟學校。

也就是說呢,今年期末考,我們會和東甌中學、東甌二高、甌南一中、甌北二高、甌陽中學、甌成一高這六所全市最牛逼的學校一起考,除了這些學校,還有咱們甌城區這邊的三中、四中、七中、八中……反正全部加起來,一共就是十五所學校吧,兩萬來人。

現在這個東西一弄出來,市裡也挺重視的,今天早上有幾所學校的退休老師,已經被關進賓館去出題了,不考完不放出來,就跟高考一樣。

也就是說,這次全市各校的高一是個什麼成績、什麼排名,等兩年後這個時候高考,很可能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情況。就算個別同學有成績上的變化,但是整體上,應該區別不會太大的。

所以我就這麼跟你們說啊,這次考試啊,你們真的稍微用點心。接下來那都不是你們考完後拿個成績單回家要不要捱打的事情,這已經上升到學校的臉面問題了!要是都像麻子這樣出工不出力,程校長要是知道他有這個什麼鬼計劃,直接亂棍打死他,你們信不信?”

張嘉佳嘰裡呱啦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結尾還自以為幽默了一下。

然後一看底下,一群學渣聽完,卻幾乎沒任何反應。

除了少數幾個人配合地笑了笑,其他頂多就是——

“啊……”

“哦……”

“哇……”

很敷衍,完全沒什麼勁頭,更談不上什麼激動。

坐在後排的胡江志心裡其實沒底,但還故意假裝不在乎地扯蛋道:“考就考嘛,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反正只要高考能上個二本就行了。”

邊上的同學聽到,則紛紛露出聽不懂的表情。

“二本是什麼意思?”張宇博不明白地問黃煌。

黃煌瘋狂搖頭:“唔唔唔……不知道!”

顯然對壓根兒就沒覺得自己能考上大學的學渣而言,跟東甌中學拼實力這種畫面,確實有點太過於玄幻了。不過實際上,程展鵬爭取來的這次機會,也確實壓根兒就不是為他們準備的。

十八中高一年級的全段前50名乃至前30名的學生,才是程展鵬真正的觀察物件。

——這回全市15所學校,參考人數加起來剛過兩萬,基本也就是東甌市這一屆將要報名參加高考的人數的一半。並且這2萬人,還基本可視為那“兩半”中的“前一半”。

而以東甌市牛逼到飛起的教育質量,全市排名能到25%的學生,在省內的排名,最起碼也不會低於前20%。這差不多,也就是曲江省二本線和三本線交匯的位置。

因此這顯然也就意味著,如果十八中的某個學生,能在這些市內名校的圍剿下,在這次考試中擠進全市前一萬名,那麼最起碼,這孩子也該是個本科的料!

要再能重點培養的話,二本基本就應該逃不了——而十八中要是真能出個二本子,那無疑,就是校長英明的最佳佐證了。所以眼下,程展鵬和學校的高一老師們,確實是滿心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今年期末考,十八中到底能有多少個學生可以“勇闖全市前一萬名”。

聽起來很可悲,但現實就是如此……

“胡江志,你個王八蛋,給我好好考知道吧!”張嘉佳聽到胡江志的“豪言壯語”,裝作生氣的樣子,拿著手裡的卷子揮舞了一下,又補充道,“這次考試沒有地理和歷史,差不多就是理科生的天下了,你們這些理科好的同學,真的要稍微用點心啊。江森,聽到了嗎?”

江森不由立馬坐直身子,正色糾正道:“張老師,眾所周知,我是個文科生。”

“文科生!文科生!文科生化學考滿分!”張嘉佳拿著試卷,又笑又咬牙切齒朝江森揮著,“你要敢報文科,校長直接把你的飯卡都收回來!”

張瑤瑤看著張嘉佳的卷子在她眼前飛來飛去,也跟著一起嘀咕:“就是!男的報什麼文科,下學期趕緊滾到理科班去,看到你的臉我就受不了!跟你個蛤蟆精同桌,天天晚上都做噩夢!”

這說話的聲音有點大,坐在不遠處的朱杰倫聽到,突然抖了個機靈,哈哈笑道:“你每天晚上做噩夢,可江森每天晚上都夢到你啊!”

“哈哈哈哈……”全班鬨堂大笑。

張瑤瑤簡直不能忍,直接拍案而起,大聲罵娘:“朱杰倫!你媽逼啊!別噁心人好吧!”

不想話音剛落,一個粗壯的身影,就在教室門外停住了腳步。

鄭海雲對著張瑤瑤一瞪眼,頓時怒不可遏:“那個罵髒話的女的,給我出來!”

叮鈴鈴鈴~~

這時上課鈴聲響起,張瑤瑤在鈴聲中小臉慘白,嚇得動都不敢動一下。但鄭海雲哪管那麼多,二話不說就走進教室,無視張嘉佳的存在,快步走到了江森身邊。

江森無比默契,直接起立,讓出了位置。

鄭海雲緊接著就伸手一抓,逮住張瑤瑤,像拎雞仔一樣,把她給拖了出教室。

一眨眼,伴隨著鈴聲落下,兩人也消失在了二樓走廊的盡頭……

高一五班集體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張嘉佳才拍拍胸口,急忙把卷子往下發,一邊說道:“鄭老師太可怕了……”

滿屋子沙雕紛紛附和。

“嗯,嚇人。”

“我想尿尿……”

“我已經尿出來了……”

只有江森,在拿到卷子的同時,眼中寫滿了震驚和疑慮。

誰能想到,他日夜期盼的社會正義人士竟會是鄭海雲?

而且話說政教處的那點處分力度,對張瑤瑤這種惡貫滿盈的姑娘,真的夠嗎?

不,當然不夠!

這孩子,還需要正義之力更強的社會人士來教育。

鄭老師,請把屬於社會的責任還給社會!

絕不能給張瑤瑤同學藉故躲避數學考試毒打的機會!

等考完了,再狠狠處分她也不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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