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再見!”

“老師再見!”

下午五點十分,十八中放學鈴剛響,張嘉佳就顯得比滿屋子學生還高興地蹦出了教室。因為晚上要出門約會,想想都開心得很。然後她前腳剛走,江森看了眼黑板角落的值日生名單,職責所在站起來,走到黑板前,一拿起板擦,臺底下立馬響起一陣大叫。

“不要擦!”

“麻子!等一下!我抄一下作業!”

不過短短四十分鐘,“我校歷史紀錄”就被這群人忘在了腦後,麻子還是那個麻子,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哪怕有,也就只是極個別人,在心底裡覺得江森確實挺厲害。

不過在全班這種氛圍下,肯定也沒人會那麼直白地說出來。

另外還有就是,像胡江志和張榮升這些學習成績不錯的孩子,還得稍微花一點時間,來消化江森已經全面趕超過他們的事實;以及諸如胡海偉和他後排男孩組成員,也必須再掂量掂量,到底要不要和江森繼續關係緊張下去。

——雖說嘲笑醜逼,是校霸們天然擁有的權利,校長說了都不管用。但是嘲笑一個長得醜的學霸乃至學神,那就另當別論了。因為保護學霸和學神,更是學校和老師們的天然本能。

而且這種本能的優先順序,是要遠強於校霸欺負醜逼這項權利的優先順序的。更何況,胡海偉他們根本都還算不上校霸,頂多就是一群校霸模仿者。

然後除了這些人之外的其他同學,那就純粹只是吃瓜了。

但話又說回來,這難道不就是這個世界一直以來的樣子?

除了直接利益相關者之外,對於其他人而言,你過得再好,跟他們也沒有任何關係,別人過得怎麼樣,也同樣跟你沒關係。有錢人再有錢,如果不給你花半毛,你又何必喊人爸爸?同樣的,學神成績再牛逼,高考時也不會關照你半分,那麼他牛不牛,又跟你有雞毛關係?所以別看這滿屋子人好像全都集體智力不過關似的,但其實這些孩子,一個個都聰明著呢!

考試成績出來了,麻子固然厲害。可等這陣風過去,麻子臉上依然有麻子,無非就是考了次滿分而已,礙著他們繼續管麻子叫麻子了嗎?顯然並沒有。甚至,還喊得更順口了。

誰讓你拿了滿分,不喊你麻子,喊誰麻子?

江森心裡頭跟明鏡似的,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地一直站在講臺邊,默默等著底下的這群渣渣們,磨磨蹭蹭抄完黑板上張嘉佳佈置的那丁點作業。等了足有五六分鐘,直到教室裡的人陸陸續續走完,朱楚楚都開始把椅子往桌上翻了,他這才開始動手,擦去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書。

但他依然擦得極慢,繞著黑板上那兩行用腦幹都能記下來的作業,來回反覆地擦,一直等到教室裡最後一個不用值日的同學揹著書包走出教室,才又拿了塊溼布,三下五除二把黑板擦乾淨,這才被忠盡職守的衛生委員朱楚楚允許離開教室。

從頭到尾,至少被耽擱了十來分鐘。

斜陽晚照,落在十八中高一教學樓的北面走廊上。江森走出教室的時候,整座大樓裡,已經沒幾個人。就連教師辦公室,也都只剩下寥寥幾個班主任,還在操著賣啥粉的心。

進衛生間洗了洗手,片刻後走出教學樓,外頭操場上,倒是一片喧鬧。放學後的操場籃球場,被不肯走的學生們擠得滿滿當當,每個籃球架下至少都等著三五隊人。

學校不許私自帶籃球進校門的規定,長期以來都被年輕群眾的體育熱情抽得鼻青臉腫,而這大概也就是十八中這種幹啥啥不行的學校,最大的優點了。

——因為十八中給了學生們,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愛學不學,愛玩不玩。

一切權利,歸根到底都掌握在學生自己的手裡,學校只負責提供最基礎的資源。

有時候江森偶爾也會想,或許這才是最好的辦學方式。相比起二十年後某些學校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的狀態,十八中的張弛有道,或許是一種更高階的狀態。

學習第一,兼顧其他,自覺為主,學校為輔。

唯一的缺憾,就是老師的水平,確實差了點……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把優秀老師和優秀學生全都吸納到一起搞內卷的玩兒法,照樣也挺混蛋的。說白了,不過是從像青山民族中學那樣連個像樣老師都沒有的極端,走到了“把全世界最好的資源都搞到我這裡來”的另一個極端。而走極端,向來沒好結果。

哪怕惡果暫時還沒顯現,那也只不過是還沒完成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而已。

說人話就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等時候到了,倒黴的可就不是一兩個人了……

江森心裡嘀咕著,從小操場前揮汗如雨的猛男堆裡走過,很低調地走進宿舍小院,默默上了樓。走回302寢室,推門進去,文宣賓正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除了他,還有羅北空,正在翻地理課本。

江森看得一陣無語,然後放下書包,羅北空就冷不丁大喊一聲:“麻子!”

“嗯?”江森應了聲。

羅北空就放下課本跑上前,又一次問道:“你真覺得我還有可能畢業嗎?我今天下午地理考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全都亂寫的……”

“沒事,還有明年。”江森還是像昨天那樣,很肯定地回答,“現在開始認真學,書裡就這麼點內容,每天看十頁,剩下兩年都夠你把課本都背下來了,畢業有什麼難的?”

“唉,還是你會說話啊……”羅北空乾脆坐下來,對著江森發起了牢騷,“今天連老邱都罵我了,媽的說老子連戰術都不會跑,我跑他媽個逼的戰術啊!

打不打得贏,跟戰術有什麼雞毛關係,打球就是看誰身體好嘛!

老子上學期一個人就帶隊進全市八強,再來個稍微會一點的,我特麼冠軍都能給他拿下來!媽的,都怪胡啟這個狗東西,球也不練,天天就知道做題……”

羅北空一伸腿,恨恨踢了胡啟的椅子一腳。

“先去吃飯吧,在這裡乾坐著也是浪費時間。”江森中午吃了不少,其實現在也還不覺得餓,不過相比起被羅北空拉著聽他瞎逼逼,連作業都寫不了,還不如先下去對付兩口。

羅北空一聽也對,又重新站起來,徑直走到文宣賓床下,猛搖道:“豬!去吃飯了!老子曠課練球,你特麼曠課到底想幹嘛啊?”

“我睡著了……”文宣賓很無辜地從床上起來,眼神十分迷茫,“我下午准考證沒帶,就回來躺下睡了一會兒,結果醒來就四點多了。我還以為是已經放學了,就沒去教室了……”

“唉……”江森只是嘆氣。羅北空這種隊伍,他都有信心能帶得動,但是遇上文宣賓這種神獸,他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個貨,他壓根兒就沒主觀能動性啊!

“走了,走了!麻子,我們吃飯去!”羅北空嚷嚷著,徑直朝屋外走去。

江森習慣性摸了下褲兜,飯卡和鑰匙都在裡頭,跟著羅北空,走下了樓。

……

“垃圾,垃圾,我草,這個更垃圾……”出了宿舍小院,羅北空每經過一個籃球架,就要對那些打球的傢伙指指點點一番,一路上不斷地鄙視每一支隊伍,而且聲音很大。然而那些長得跟弱雞一樣的初中生和高中生,見到羅北空這塊頭,根本半個屁都不敢放。

走到食堂門口,正好胡海偉和胡江志就在這塊場地上打球。

羅北空站在食堂門口,看著胡海偉接球,胯下運球,胯下再運球,胯下還運球,然後把球傳給了張宇博,臉上露出一個不屑的微笑,併發出了意思很明白的笑聲:“呵!”

胡海偉聽到,立馬不服氣地轉頭看了羅北空一眼。羅北空一視同仁,就胡海偉同樣像看狗一樣,不僅不把他當人,還直接嘲諷了一句:“真垃圾。”

胡海偉瞬間被罵得停在原地,看錶情很憤怒,但是……

也就只是憤怒。

連反罵一句的膽子都沒有。

畢竟羅北空兇名在外,是真正意義上的“十八中無冕之王”。

江森看著胡海偉欺軟怕硬的樣子,心裡也暗歎一聲果然垃圾,換做是他,鐵定直接就跟羅北空單挑了。籃球也好,打架也行,最多無非是個輸。但輸就輸了,可卵子不能縮啊!

縮了不就成胡海萎了嗎?

為什麼就不能搏一搏,萬一尼瑪的贏了呢?

無本萬利啊!

這點事兒都想不明白,活該只能當個“後排男孩組”組長……

江森暗暗腹誹著,淡淡然地就直接朝著食堂視窗走去。

羅北空兩步就跟上來,繼續跟江森編排小萎同學:“剛才那個是你們班的吧?”

江森一點頭:“嗯。”

羅北空道:“中看不中用,還是胡啟厲害。”

江森笑道:“胡啟是個好同學。”

說話間,兩人正好從胡啟、邵敏和張榮升那桌旁邊走過,胡啟突然拉住江森的手,頗為激動地大聲問道:“江森!你化學考了一百分啊?”

晚飯時間的食堂裡頭沒多少人,全都是住校生和老師。聽到胡啟這麼一嗓子,大家夥兒連同食堂裡的打菜大媽們,都紛紛都朝著江森這邊看了過來。

江森微微笑了笑,很平靜地用更響亮的聲音大聲回答:“淡定!都是我應該做的!”

聽到這麼臭屁的話,食堂裡頓時響起一陣輕笑。

羅北空則跟著叫喊起來:“我草!麻子你最近這麼厲害了嗎?我還以為你只是一般厲害呢!”

這邊動靜不小地一驚一乍著,食堂遠處,立馬又有個老師開腔怒吼:“羅北空!你還有臉說,你今天又曠了兩節課!”

剛好就在這時,文宣賓走進了食堂大門。

聽到這憤怒的咆哮,他頓時嚇得站在了原地,動都不敢動。

然後發呆了好幾秒,又低著頭,弱弱地轉身走了出去。

太心虛了,不敢吃了……

————

跪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