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好熱啊!老天爺啊!求你一個雷劈死校長,再換個新校長來給我們裝空調吧!”中午十二點出頭,邵敏吃完飯走回寢室,就習慣性唾罵程展鵬。

寢室的天花板上,吊扇的風力已經開到最大,吱呀吱呀亂響,但這群年輕氣壯的小夥子,還是各個都熱得汗流浹背。張榮升跟在邵敏身後進屋,被大中午的太陽曬得滿臉通紅,一進門就趕緊拿起臉盆,匆匆走了出去,嘴裡不住唸叨:“熱死了,熱死了……”

但走過樓梯口,一看到江森從樓梯下面扶著牆走上來,又突然來了精神,大喊一聲:“森哥!你居活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是打算吃完最後一頓好的,就準備上路了呢!”

“我捨不得你啊,我都沒在你墳頭上跳過舞,怎麼捨得離開這麼美好的世界!”江森笑眯眯地朝張榮升豎起一根中指。

“滾!”張榮升嘴上從來佔不到江森的便宜,氣呼呼落荒而逃。

“小朋友,對噴也不看看對手是誰……”江森摸著肚子,抓著樓梯的扶手,嘀嘀咕咕著,緩緩而上。肚子好撐,太撐,中午吃得太兇殘了。

四隻雞腿,兩塊魚排,一大勺的牛肉燉土豆,一大勺的西紅柿炒蛋,還有一塊臉那麼大的大排,餐盤都裝不下,是前後打了兩次菜才完成的壯舉。然後點了這麼多菜,米飯當然也沒落下。三碗飯,配上一碗湯。但湯是清湯,連鍋底的料都沒加。畢竟他今時不同往日了,兜裡了闊氣了,吃的是公家的糧,甚至連最後花了多少錢,都已經懶得去記。

只記得校長的飯卡里,至少充了四位數的鉅款。

尼瑪的,這麼腐敗,好羨慕……

扶著牆進食堂,扶著牆出食堂。江森一通風捲殘雲,不僅看呆了剛才在食堂裡吃飯的所有人,也真心讓自己的胃,走到了功能的臨界點。

至於餓太久吃太多會不會傷到身體,可拉到吧,他還真不信三碗飯就能把人給撐死!

“嘔……”江森艱難走上三樓,走到樓梯口,胃裡的飯菜一陣上湧,趕緊又咽回去。

胃食管反流……

也是老毛病之一了。

“不過不要緊,從今天開始,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江森摸著肚子,很認真說道。

邵敏剛好拿著臉盆從房間裡出來,不由賤賤地問:“怎麼,你被人日懷孕了嗎?”

江森立馬正色回答:“不要告訴別人。是我自己乾的,我能用瑜伽扎到自己。”

邵敏直勾勾看著江森,愣了三秒,突然大喊一聲:“我靠!”

“唉,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面……”

江森放過這什麼姿勢都不懂的小朋友,摸著肚子走進了302寢室。

屋裡頭,文宣賓已經爬上床躺下了,幹啥啥不行,躺平第一名。胡啟正背對著日頭,寫著他們班早上佈置下來的不知道什麼作業,羅北空則是習慣性不見蹤影。

見到江森進來,胡啟對江森咧咧嘴,又低頭繼續趕工。

江森實在是沒力氣說話,往床沿上一坐。

眼神發直,默默消食。

以後不能再這麼吃了,搞得跟個吃不起飯的饑民似的。

明明卡里還有很多錢的嘛!

而且夏曉琳還說了,下學期還會有補助什麼的,總體而言,情況已經越來越趨於樂觀。

江森一想到這裡,嘴角就開始忍不住地上揚。

終於要時來運轉了,熬了兩年,終於逐漸地,一點點熬出了應有的回報。

從反抗那個便宜爹,靠著鄉里孔老二的保護,一直熬到中考結束,又透過縣裡的領導爸爸,艱難搭上了十八中的這趟末班車。從山裡到鄉里,從鄉里到市區,這一路走來,滿地荊棘,可總算,馬上就要抓住這輩子的主動權。

而這一切的一切,說到底,還是他的學習成績起了作用。

如果不是因為在青山民族中學裡的表現一枝獨秀,孔老二可能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如果不是因為到了十八中之後,他的成績每個月都在穩步上升,還及時補上了數學和物理的短板,恐怕今天程展鵬也不會那麼特意地讓夏曉琳送來飯卡。

江森想起自己的前世,有段時間差點真的傻乎乎地被社會上的壞人忽悠瘸了,信了什麼狗屁“綜合素質”的鬼話,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一身冷汗。

學生如果不靠成績說話,那考試的意義又何在?如果考試的意義都沒了,中國的社會基礎又何以維繫?很多王八蛋,其實就是自己吃飽了,怕底下人翻身起來跟他們分蛋糕,所以才鬼話一茬接一茬,恨不能把窮人家的孩子全都糟蹋乾淨了才高興。而江森活了兩輩子,親身體驗過兩次,才會明明白白地知道,分數,就是學生時代毫無疑問的唯一硬通貨。

學好了,一好百好。

至於什麼騎馬射箭攝影航模健美操,媽的這些玩意兒,跟素質這倆字能有個瘠薄關係?還不就是家裡有個能參與官商內部交流活動的爹媽,能拿幾個臭錢出來瞎顯擺。

行吧,顯擺吧。越顯擺越暴露得快,早晚都得老虎蒼蠅一起打了。抄家抄出來的錢,拿去給山區的孩子提供點像樣的師資力量,改善下伙食、居住、醫療條件,那豈不是美滋滋?

江森坐在床沿上,思維又發散了半天。乾坐了十來分鐘,覺得肚子沒那麼漲了,才慢慢站起來,走到窗戶邊,收回了他那條已經被太陽曬得乾硬乾硬的毛巾。

江森拿著這條毛巾走到寢室外面,站在門口使勁抖了抖。

一堆粉塵,立馬肉眼可見地刷刷從毛巾上被抖落下來。看樣子應該是痘痘膿液和臉上其他分泌物融合形成的乾燥粉末,其中或許還藏著很多肉眼不可見的小動物的屍體。

江森看著那些從毛巾上簌簌掉落下來的粉塵,自己都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這條用了將近快兩年的毛巾,怕是都特麼的有毒了吧?

怪不得老子的面板越來越差!

不能再用了!下學期必須得換新的!還有牙刷,也要換!

江森很豪橫地想著,又走回寢室拿上臉盆,抓緊去了水房。

中午休息時間寶貴,不能磨磨蹭蹭。

進了水房,把毛巾打上透明皂,快速使勁地狠狠搓了兩遍,心理上覺得問題不大後,就抓緊用帶著濃濃透明皂氣味的毛巾洗了洗臉。

洗完回到寢室,把臉盆往床底下一塞,就直接關上了寢室的門,躺上了床。

“睡了睡了!”邵敏也把手上的地理課本一收,翻身起來,關上了窗戶,拉上了窗簾。

302寢室裡光線隨之一暗。

早已經爬上上鋪的張榮升,也衝還在趕作業的胡啟喊道:“大哥,別寫了吧,下午會考,養精蓄銳睡吧。”

胡啟嘿嘿嘿笑了笑,總算放了下筆,然後拿起臉盆,又進進出出地往外走。

江森全當沒聽到那些小動靜。早上累了半天,這會兒閉上眼沒幾秒鐘,就安心地沉沉睡了過去,就連胡啟是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

而且也不用怕睡過頭,因為待會兒只要一到點,以三樓這十幾位好漢製造噪音的本事,他絕對不可能不被吵醒。哪怕真有個萬一,也還有胡啟這道人工保險在。

光論人品的話,胡啟小朋友,將來必然是個好同志。

江森一直就覺得胡啟和羅北空都適合去當兵,張榮升和邵敏的日子不會太差,文宣賓應該也能靠著家裡的那點小錢,吃著盛世的福利,安然混過一輩子。

國家必然越來越好,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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