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粟米豆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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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子,你可敢與我三擊掌?”
這個時代,沒有科考,家族的社會地位舉足輕重,被踢出家族的人,失去一切宗族提拔和保護的機會。
謝錦嶸料定謝安奉一定跪下求饒。
“有什麼不敢?”
謝安奉過去就要與謝錦嶸三擊掌。
“老爺,你消消氣,怎麼能和孩子說這些傷感情的話?”沈氏急眼了,立即攔住,她還指望賣謝炎炎給大孫女脫罪呢!
謝錦嶸哼了一聲,他確實是沒耐住性子。
三擊掌沒擊成,但是謝安奉也不打算管謝錦嶸了。
他陰沉著臉回到廂房,收拾自己的東西,在出發前,與謝寧又幫助謝炎炎攪拌香皂的材料。
蘇墨青已經過來教授謝勇和謝零榆學習。
李融過來,對皇甫明的護衛說:“回去告訴你家老爺,押送流放,禁止外人隨行,請你們保持距離,不可再跟著我們。”
護衛走到馬車旁,對謝錦嶸、謝安淮說:“既然親事成不了,那把我家老爺的馬車,銀子都還回來。”
把沈氏、小沈氏的包裹丟地上,對沈氏說:“我家老爺的500兩定金呢?”
銀子到了沈氏的手裡,她怎麼可能還回去,強橫地說:“都花掉了,銀子是沒了。你們把三丫頭帶走吧。”
李融趕護衛快點離開,以後再也不準靠近,護衛只好趕著馬車走了。
宋泠泠看見沈氏和小沈氏是一點都不想客氣了,一次次算計自己小姑子,原本還有姜霜這個婆婆在,按照孝道,她不應該忤逆婆婆,可是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指著沈氏怒道:“都這個樣子了,還想著害人,你有什麼資格決定我小姑的一生?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盡,自有報應。”
沈氏要破口大罵,謝安奉和謝寧都不會由著她,兩人對沈氏怒道:“沈姨娘,我們一家的事你以後少插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謝炎炎淡淡地看著沈氏。
“嘎嘎~”
樹上一直看熱鬧的喜鵲忽然被從天而降的石子砸中,大叫一聲飛起。
一坨坨稀稀的答辯從天空落下來,剛好落在沈氏的頭上。
“啊啊啊,該死的麻嘎子~”
喜鵲:真不是我拉的!!
謝炎炎若無其事地在院子裡的土灶上做早點。
別家看了老夫人又一臉的答辯,愁苦的臉上都露出樂呵來,似乎流放路也不那麼苦了。
蘇墨青學精了,他早早地就帶著小兒子蘇喆跟著謝勇和謝零榆一起去地裡,邊找野菜邊對兄弟倆的課業摸底。
他對野菜不懂,但是謝零榆跟著謝炎炎學會辨認一部分野菜,他和蘇喆就跟著挖野菜。
一邊挖野菜,蘇墨青一邊考核謝勇和謝零榆的課業進度。
兩人學得並不是很好,基礎也不紮實。蘇墨青很不滿,他像謝零榆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詩詞歌賦天文地理通曉。
謝勇四書五經已經讀熟,經義、史傳等課業,精髓沒有領悟,蘇墨青覺得他這個水平,能評上秀才已經勉強。
至於謝零榆,知識還遠遠不如8歲的蘇喆,心裡便打算蘇喆和謝零榆一起教。
他們拔了半箕子野菜,淘洗乾淨,交給謝炎炎熬粥。
謝炎炎昨天晚上在碗裡泡了一碗黃豆,半根幹海帶。早上拿搗臼搗碎黃豆,海帶切絲,馬車上口袋裡拿了一把粉絲,熱水稍微浸泡,切成碎段備用。
小黃米、黃豆碎、野菜、粉絲碎段、海帶絲,老豆腐切小塊,燒了一鍋鹹豆沫兒。
剛熬製好的豆沫兒,米香、豆香撲鼻而來。
喝到嘴裡,稠膩醇厚,集濃香與清香的精華為一體;唇齒間迴盪著芝麻鹽的椒香,令人沉醉。
李融和劉明傑、朱八都湊過來,他們想不出來謝炎炎小腦瓜裡怎麼裝這麼多菜譜。
謝炎炎說了一句:“以前總也吃不飽,便挖些野菜,自己燒一點粥打牙祭。”
這話一出,全體對謝錦嶸和老沈氏又有了新的認知,堂堂侯府,嫡女都餓得去找野菜燒粥吃。
謝炎炎不管,反正沈氏噁心她,她就抹黑過去。
她早就料到李融他們會對她的粥感興趣,所以燒的時候故意多燒些。買下人情,李融他們抬抬手,路上她就過得很舒服了。
小包子這些天跟著姑姑喝粥吃白饅頭,小臉還長了不少肉,他一邊喝粥一邊彎著眼對謝炎炎說:“姑姑,我要一直一直跟著你。”
謝炎炎揉揉他頭上的小軟毛,說了一句“行”。
謝勇和謝零榆照例給蘇墨青送了兩碗粥,謝炎炎點頭後,他們還送去了一盤望海閣的黃米棗糕。一共四塊,外皮酥脆不油膩,還有韌勁。
不料他們還沒走到蘇墨青跟前,一個和謝勇差不多大年紀的男孩子走出來,手裡捧著一捆白生生的東西,擋住他們的路,懇切地求道:“我叫唐斬,祖父和妹妹都快不行了,求你,我拿茅根換你一塊糕點好嗎?”
謝勇搖頭:“這是我妹妹叫我送給夫子的。”
唐斬說:“這些茅根都給你,今天你只要換給我一塊米糕,以後我天天挖野菜給你們,幹什麼都行。”
“你有困難去找解差大人吧,我們和你一樣是流犯,我們也不夠吃。”
“斬兒,回來,不要為難別人。”地上躺著一個老人,面色青灰,說話聲呼嚕呼嚕的。
“我不要祖父死……”一個頭發散亂的小姑娘哭著喊,“哥哥,我害怕。”
謝勇一狠心,繞開唐斬,把早餐送給蘇墨青。
蘇墨青已經看到謝勇拒絕了唐斬,他默默地接過來豆沫兒和黃米棗糕,分發給孩子和妻子。
現在不是發善心的時候,要不是謝三小姐給他一個機會,這會兒餓死的就是他的妻兒了,而且這是謝三小姐給他的,他再拿去做好人?不道義!
謝勇回去,都不敢看唐斬他們,低頭回到妹妹那裡,深吸一口氣,又抿出一個笑臉來。
謝炎炎已經聽到那邊的動靜,但是她什麼話也沒說,如果開個頭,這200多人的隊伍都敢來找她討吃的。
“那人叫什麼?”
“唐斬。”
唐斬?這個名字好怪。
李融聽她問唐斬,忙說:“唐飛虎是徵東大將軍,投敵叛國,已經被朝廷下令斬殺,唐校林是其出了服的本家,原本在雙木林鄉下的,唐校林兒子媳婦都死了,就留下一個孫子孫女。”
唐校林沒沾過唐大將軍什麼光,一直帶著孩子在鄉下靠編制竹筐,做點木工活養家。
這就是宗族連坐,都出了服了,在鄉下還被拿來流放。
謝炎炎沒說話。
這世上有三件事:自己的事,別人的事,老天的事。
她能管好的,只有自己,能做好的只有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