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百姓們早早就侯在了縣衙外,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百姓們沒有喧譁。

錢有德和王莽跪在堂上。

前者態度囂張望著楊玄辰的眼神帶著戲謔。

後者神情萎靡,低著頭似乎認命了。

驚堂木剛落下,正當楊玄辰想開始斷案之時,人群被兩個胥吏推開了一條縫隙,白義安揹負雙手從人群中穿過。

“慢著,今日這案子審不了!”

“本官御史臺監察院監察御史白義安,請楊大人隨本官回京接受調查。”

譁!

衙門口的百姓們沸騰了,縣令老爺這才來清水縣幾天吶,京城的監察院竟派人來抓他。

“咱老爺不會犯什麼事了吧?”

“應該不會吧,老爺才來縣裡沒幾天,能犯什麼事?”

“你們不懂了吧,有可能他在京城裡犯了事,現在才查出來。”

隨著議論聲逐漸擴大,白義安嘴角上翹,他故意選在了剛升堂的時候闖入,就是要打楊玄辰一個措手不及。

就算言承海在縣衙內,當著那麼多百姓的面,他也不敢包庇楊玄辰。

“楊大人,還等什麼呢?是不是要本官命人拿下你才知罪?”

“別給臉不要臉!”

楊玄辰早就料到京城來人會是監察院的人,但他沒想到來人竟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發難。

短暫的思考過後,他從公案後走向了白義安。

“不知白大人想要以什麼罪名緝拿本官?”他的聲音很大,讓百姓們聽得真真切切。

白義安輕蔑地瞥了一眼,森冷道:“貪贓枉法、收受賄賂!”

順著他的話,楊玄辰大喊起來,“原來白大人是想用這兩個罪名啊!”

聲音的重點落在了那個“想”字上。

白義安眉頭一皺,怎麼這話聽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裡。

楊玄辰不等他有任何動作,再次大聲喊了起來,“原來監察院的監察御史就憑個人的臆想就能抓人了!”

“大家說說,這還有王法?還有法律嗎?”

譁!

百姓們再次喧譁起來,人們指著白義安,紛紛投來了不善的目光。

楊玄辰面帶肅容,向百姓們走了幾步,大聲問道。

“鄉親們,要是本官無緣無故就想抓個人,符合大炎律令嗎?”

百姓們:“不符合!”

幾個嗓門大的人更是喊道:“抓人也要講證據,講理由的。”

“不是嘴上說說就能抓人的!”

“監察御史官很大嗎?八品官抓七品縣令,反了你的天了!”

白義安聞言,一陣氣急,他幾乎是用吼的聲音說:“監察院的職責是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

“不論品級,只要犯事了,本官就有權過問!”

楊玄辰一挑眉,冷冽道:“白大人,捉賊捉贓,捉姦捉雙這種最基本的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白義安冷哼了一聲,“楊大人莫要狡辯,監察院辦案素來有先斬後奏之權。”

“別說一個七品縣令,就算是一州刺史,監察院也是說拿就拿的。”

百姓們被他的話鎮住了,講話都不敢大聲。

楊玄辰一時有些技窮,監察御史確實有一定的先斬後奏的權利。

若是自己言語過激,再被白義安冠幾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可能今天就要跪了。

二人不再言語上交鋒,場面即刻冷了下來。

白義安示意胥吏上前抓人時,言承海從二堂邁了出來。

“好大的口氣!本刺史就站在這,有本事你把我也抓了!”他的語氣透著寒意,讓人覺得怒意十足。

白義安有些慌張地上前行了一禮,“下官見過言大人!”

言承海一甩袖袍,重重地哼了一聲,“監察御史,白義安!”

“莫須有的罪名張口閉口就來,是誰給你的膽子?”

“本官過幾日回京述職時定要問問孔大人,問問他是怎麼管教下面人的。”

白義安沒想到言承海會把自己的頂頭上司搬出來嚇他。

而且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他竟然會站在楊玄辰的一邊。

他不是最痛恨貪贓枉法、收受賄賂的官員了嗎?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按上峰的命令辦事!”白義安抖抖索索地回了一句。

言承海擺了擺手,語氣不善,“本官不管你按誰的命令,但是今天這案必須得先審了。”

他轉首對楊玄辰喊了一句,“楊大人,百姓們都看著呢!先把案子斷了!”

“是,下官領命!”楊玄辰說完,對言承海眨了眨眼,重新回到了公案之後。

白義安還想說點什麼,卻被言承海揮手打斷,“白大人,你是想讓百姓們看朝廷的笑話?”

“不敢,不敢,一切還以言大人做主。”

此刻,白義安心中思緒萬千。

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有言承海橫插一刀,想要阻止楊玄辰斷案看來是辦不到了。

他快速思考了一下,喚了同行小吏低聲吩咐了幾句便跟著言承海的步伐去了二堂。

公案後的楊玄辰微微一笑,有個靠山的感覺真不錯。

就算你是京城來的官,就算你是監察御史又怎麼樣,還不是得老老實實的。

他再次拍響了驚堂木。

重新審案之後,錢有德看楊玄辰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變化,一絲恐懼油然而生。

王莽更是在心中盤算著要說出多少錢有德的罪證,從而能讓自己在定罪之時得到寬大處理。

“案犯王莽!”

“草民王莽,在!”

“五日前,你與本官說毒害陳植一事是錢有德指使,是否確有其事?”楊玄辰問道。

“回老爺,確有其事!”

楊玄辰再拍驚堂木,冷聲道:“你可有證據?”

王莽看了一眼身旁的錢有德,一咬牙心中做出了決斷。

“有……有證據,草民家中床下暗格內,有這些年與錢有德的銀錢往來賬簿……”

“錢有德不僅指使草民毒害陳植,這些年還與草民聯合設局,侵吞清水縣百姓的土地,家產。”

說著,王莽指著錢有德,怒目而視,“前些年,草民親眼所見,錢有德把新塘鄉的林寡婦和她的女兒先奸後殺!”

譁,百姓們炸鍋了。

不知哪裡丟來一個雞蛋,砸中了錢有德。

接著,越來越多的雞蛋和菜葉飛了進來。

堂下的百姓們充斥著怒火,他們用手中的各種東西當做了武器,恨不得砸死他。

楊玄辰把驚堂木拍了又拍,最後讓張彪帶著衙役們上前勸導,才堪堪阻止了百姓們的舉動。

“大人,草民有話說!”錢有德大聲吼道。

得到允許後,錢有德瞥了一眼王莽,嗤笑了一聲,“大人,王莽說的這些都是無稽之談。”

“草民之所以和王莽有銀錢關係,都是因為他那銅錢幫要收頭錢。”

“設局侵吞土地、家產、毒殺陳植、姦殺林寡婦母女更是他意圖栽贓嫁禍!”

“請大人明鑑!”

楊玄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本官自然不會輕易聽信王莽的一面之詞。”

接著他向王莽警告道:“王莽,你若是拿不出人證、物證,本官會治你誣告他人之罪,你可明白?”

王莽聞言跪在殿心石上磕了好幾個頭,額頭上鮮血如柱,“草民其他的不敢說,但錢有德姦殺林寡婦母女之事與毒殺陳植一事,草民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