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冰凝預感自己就快死了,她渾身腐爛,全身沒有一塊好面板,甚至因為面板腐爛,身上散發著一陣一陣的惡臭味道。

很難想象,她在十九歲時,是城裡最漂亮的千金大小姐。

美貌是藏不住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何家小姐美的喲,看一眼就忘不了。因此到何家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這些年輕的小夥子,條件都不差,有大學生也有知青。可是她爺爺,誰也沒看上,偏偏要讓她嫁進軍屬大院,嫁給一個年輕的軍人。

就算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也不敢違背爺爺的命令。

那個男人叫顧淮,是一個軍官。

悶悶的很無趣,用後來的話說,應該叫做直男。

兩人只見過一次面,就結婚了。

何冰凝也搬進了軍屬大院。

沒多久,她便懷孕了,生下了龍鳳胎,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軍屬大院的日子實在無聊,顧淮又不會哄她開心。終於何冰凝耐不住寂寞,跑了出去。

後來她真的如願嫁給了一個“有趣”的男人。

那個男人油嘴滑舌,把她哄得笑個不停,於是她嫁給了這個男人,就算這個男人離過婚,還有一個兒子,她都不在乎。

哪知道這才是她悲劇的開始。

她盡心盡力的伺候男人,伺候他的兒子,伺候他媽。誰知道一點都沒落好,這個男人和他媽百般算計,騙走了爺爺留給何冰凝的財產,還害得何冰凝得了一身病,又把她趕出家門,讓她自生自滅。

後來,何冰凝聽說,這麼多年,顧淮一直在找她,哪怕別人給他介紹相親,他連看都不看。

走到生命的盡頭,何冰凝才意識到,原來顧淮是她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所有的寵愛,她都視而不見。

她一心追尋新鮮浪漫刺激,偏偏不記得珍惜眼前人。

何冰凝用最後一點力氣,按開了收音機。

收音機裡傳來甜美的歌聲: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裡,日子過得怎麼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何冰凝的眼淚緩緩掉落,在歌聲中,她嚥了氣。

——八十年代——

軍屬大院。

何冰凝只覺得渾身疼痛,自從得病以來,她全身上下每一處都是疼的,所以完全沒當回事。

直到耳邊傳來嬰兒哇哇的哭聲,何冰凝才驚坐而起。

這哭聲……

如此熟悉又陌生。

何冰凝木木的抱起眼前兩個奶娃娃,然後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眼前正是她的一雙兒女啊!

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也是她當初狠心拋下的孩子!

她當初是怎麼忍心的……

何冰凝不安的環顧著眼前的一切,這間房,是她和顧淮的婚房啊!所有的擺設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日曆,這一天,正是她拋下顧淮和一雙兒女出走的那一天!

也是她悲劇開始的那一天!

何冰凝哭得泣不成聲,她又回來了。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犯錯,她要好好的把握住顧淮,和她好好過日子。

然後再撫養一雙兒女平安長大。

何冰凝越哭越兇,彷彿把所有的委屈都傾瀉而出,最後哭到手指都發抖了。

就連門被撞開了,她都沒有注意到。

“顧軍官,我就說那個女人跑了吧,你看她長得那個狐媚子樣,就不是個好好過日子的,哪像我們家娟娟呀,一看就是個踏實過日子的!”李嬸子口若懸河地說著。

一邊貶低何冰凝,一邊還不忘捧自己的女兒李娟娟。

李嬸子也是軍嫂,有一個女兒李娟娟。李娟娟看上了顧淮,準確的說,是李家一家都看上了顧淮。

所以總是在顧淮面前,明裡暗裡的貶低何冰凝,目的就是讓兩人離婚,然後再讓顧淮和李娟娟結婚。

當初何冰凝拋夫棄子,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李嬸子竄弄的。

她說何冰凝長得好看,想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

困在軍屬院,那才是明珠……明珠什麼玩意的?

何冰凝提醒她,那個詞叫明珠暗投。

李嬸子一拍巴掌,說對對對,你看你多有文化,嫁給顧淮這個大老粗可惜了。

每句話都說到了何冰凝心理,也堅定了何冰凝離開的決心。

後來才想通,原來這個李嬸子,沒安好心。

如今場景再現,頭一天晚上,何冰凝找李嬸子談心,說她無論如何都要走,李嬸子說絕對支援她,還給她拿了幾十塊錢當路費。

八十年代的幾十塊錢,已經是一筆鉅款了。

何冰凝感動的不行,說必須走,明天就走。

李嬸子說幫她打掩護。

按照時間計算,都這個點了,何冰凝應該早就走了,所以李嬸子趕緊去通知顧淮,目的就是讓他看看,他捧在手心裡的何冰凝,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貨色。

萬萬沒想到,何冰凝根本沒走。

聽說何冰凝已經走了的時候,顧淮的心裡也是慌的,所以趕緊拋下手頭的任務,跟著李嬸子著回家。

敲了半天門,沒敲開,他以為何冰凝已經走了,所以情急之下,才撞開了門。

剛衝進屋裡,就看到何冰凝,一個大活人坐在床上,只不過,她好像在哭?

見到人沒走,大鬆一口氣。

見到人在哭,又心疼了起來。

顧淮本來就是悶騷型的直男性格,哪知道怎麼哄人,想伸手拍拍何冰凝的肩膀,又怕自己手勁大,拍疼了她,這手就懸在半空中,伸出去也不是,縮回來也不是。

看到何冰凝沒走,李嬸子可不幹了,這個狐狸精要是不走,他們家娟娟怎麼辦?

李嬸子有點心眼,但不多。

她跺著腳質問何冰凝:“你不是說要走嗎?你不是說要和顧淮離婚嗎?”

弦外之音是:你還賴在這裡幹什麼?

何冰凝回過神來,她的眼角還掛著淚珠,配合著白淨的小臉,簡直是我見猶憐。

她抽抽搭搭地說:“李嬸子,我平時待你不薄,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給你送去,家裡寄來的衣服,我也大方的給李娟娟拿去,現在倒好,你竟然這麼來冤枉我,挑撥我和顧淮的感情,你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