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到了什麼,女孩眼中滿是震驚,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天發生了激烈的槍戰,死了很多人,流了很多血,她以為她也會死在那。

可沒有,有人救了她。

那個人拿著槍,穿著和叢林相似的衣服,將她死死護在懷裡,從槍林彈雨中突出重圍。

雖然她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好人,但她知道,他在救她。

可那天太過混亂,她根本沒有看清他的臉。

是眼前這個人嗎?

如果真的是他,那她又能相信他嗎?

萬一他也是披著偽善羊皮的狼呢?

她不確定她現在是否安全,也不確定她是不是從一個狼窩,又掉進了一個狼窩。

不怪她會這樣想,連她的家人都拋棄了她,她又能相信誰呢?

況且,五歲之後,她不是被倒賣,就是在被倒賣的路上。

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去相信誰了。

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厲琛見她目光裡帶著打量,抿唇一笑,“認不出我了嗎?”

女孩神情依舊,他又道:“認不出來也沒關係,我們重新認識一下。”

說著,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厲琛。”

那隻手在空中懸了半分多鐘,女孩愣是沒有一絲反應,他只好收回了手,“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過了許久,厲琛又道:“小丫頭,你要是實在不知道家在哪,家人是誰,不如我給你找個家,好不好?”

女孩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家?

他說,要給她找個家。

她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家”這個字眼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預設了。”他笑得明媚,似陽光般,照進女孩心裡,暖暖的。

女孩似是被這樣的笑感染,她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過這樣溫暖陽光的笑了?

心裡築起的防護牆坍塌了一角,她想試著相信他,至少這一刻,她選擇相信。

左右最糟糕的結局,就是死。

她已經從鬼門關走了兩次,不介意再多一次。

出院那天,厲琛沒有穿那身軍綠色的衣服,而是換了一身便裝,黑色皮衣,內搭黑色襯衫,下身是一條黑色小腳褲,顯得腿筆挺而又修長,比平日裡更添了幾分矜貴。

林秋棠幾人早早來了醫院,給她帶來了一些日常的衣物。

此時,那些衣服正被平鋪在病床上,任女孩挑選。

有白色的公主裙、好看的工裝服、樸素的襯衫+運動褲,這分別是蘇恬、黎淺、林秋棠選的。

知道她要出院,沒有日常的服裝,她們頭天就去了商場,原本是想三個人合力挑一套的,可挑來挑去,各有各的看法,意見不統一。

最終決定一人挑一套,看小丫頭最後選誰的。

女孩看著床上的三套衣服,最後拿起了那套最樸素的衣服。

蘇恬一臉震驚,“小妹妹,你怎麼不選公主裙?公主裙好看。”

“才不好看,明明工褲服好看。”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一旁的厲琛。

厲琛會意,看向屋內的三人,“我們出去等。”

說著,率先抬腳往病房門口走。

其餘三人見狀,也跟了出來。

蘇恬始終想不明白,怎麼會有小女孩不喜歡公主裙呢?

林秋棠見她一臉困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一局,我贏了。”

“林排,這不算。”蘇恬反駁,“那小丫頭就是個另類,和其他小女孩不一樣,要換了其他小女孩,一準選公主裙!”

她話落,黎淺一個巴掌拍在了她後腦勺上,“說誰另類呢!”

厲琛抬眸看著她,林秋棠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感受到眾人活像是要將她剝層皮的目光,蘇恬這會也沒有了剛才的氣勢,如同一朵曬蔫了的花,壓低了聲音道:“是我眼光不好,挑的衣服小丫頭不喜歡,是我另類,跟小丫頭沒關係。”

厲琛這才垂下眸子,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秋棠也收回目光,倒是一旁的黎淺,忍不住笑出了聲,“瞧把你能的,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說話。”

蘇恬瞪了她一眼,“就你話多。”

正好此時,病房門被開啟了。

衣服有些大,女孩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運動褲也有些長,堆到了腳踝邊,她頭髮散披著,小臉因為常年營養不良,蠟黃蠟黃的。

“這……”林秋棠本想解釋,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她是按照八歲女童的身量買的衣服,沒想到還是大了。

小丫頭這幾年確實吃了不少苦,明明十一二歲的年紀,身量卻還不如一個八歲的孩子。

她個頭太小了,膚色也不好,頭髮還有些毛躁。

愣了片刻,林秋棠道:“姐姐給你梳個頭發吧!”

她蹲下身,語氣明顯比平常溫和了不少。

她有些心疼這個孩子,她的遭遇,換在一個成年人身上,都未免承受得住,可她卻活下來了。

或許是他們奢望的太多,總想她能開口說話。

可她不過只是一個孩子,過去遭受了那麼多非人的待遇,她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堅強了,何必再要求那麼多呢?

只要往後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就好。

女孩沒有拒絕,她轉身走進病房,爬上病床,又側過身子,小小一隻,乖巧的坐在那兒。

她在等林秋棠,等她來梳頭髮。

看懂了她的意思後,林秋棠抬腳跟上,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了一把木製梳子,她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她。

“姐姐會輕輕輕的,你要是感覺到疼,就抬抬手。”

女孩沒有回應,只乖乖坐著,小小的背影寫滿了倔強和辛酸。

林秋棠給她紮了一個高馬尾,而她全程沒有抬過一次手。

有頭髮打結,特別難梳開,儘管她動作再輕,有時候也會牽扯頭皮,她以為她會抬手讓她輕一點的。

可是沒有,她全程沒有任何動作,只安安靜靜的坐著,安安靜靜的讓她給她梳頭髮。

大概是過去的那些經歷,比頭髮牽扯頭皮的痛還要痛上千百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