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趙煦有萬般的不捨,還是安排了幾個禁軍統領保護著趙朔,前往了少室山去。

有朝廷軍隊的保護,一路上自然是暢通無阻。

“玄慈方丈,本王有皇兄的諭令在此,特來少林寺拜師學藝。”

趙朔將手中摺子遞給眼前的中年和尚,雙手合十,稱一句佛號。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玄慈將摺子交給旁邊和尚,對趙朔行了一禮,“陛下年少有為,我大宋有福氣!”

“方丈說笑了。”

兩人互相謙虛了幾句,才說到正事。

“阿彌陀佛,王爺屈尊來敝寺,乃是我少林的榮幸。”

玄慈看向玄悲、玄苦眾位高僧道,“幾位師弟,王爺誠心學武,有些避諱師兄認為大可以免了。”

“師兄所言極是。”

眾僧自無不可,當今皇帝的胞弟,最為尊貴的王爺在少林寺學藝,對他們少林也有著極大的好處,雙方各取所需。

“只是委屈王爺,還要留在敝寺作為俗家弟子。”

玄慈擔心趙朔誤會,連忙解釋道,“王爺身份尊貴,若是讓不法之人知曉王爺身份,難免會起一些歪心思。”

“玄慈方丈不必如此客氣,,本王既然在少林寺學藝,自然是相信方丈的安排,本王既然來了少林寺,待遇就和普通弟子一般就好。”

“感謝王爺能夠體諒老衲難處。”

趙朔解決完這裡的事情,這才吩咐隨行的人回去。

“王厚將軍,一路上多虧了你的照顧,還請回去轉告我皇兄,我在少林寺一切安好,勿念。”

“小王爺,卑職這便回去了。”

一路上下來,王厚倒是挺喜歡這個娃娃的,雖然是王爺,卻平易近人,沒有那種高位者的冷漠,對於他們這些兵將多有照顧。

“這是太皇太后和官家讓卑職交給小王爺的。”王厚從一個士兵手中取過包裹,交給了趙朔。

“太皇太后囑咐卑職,要到了少林寺再交給王爺,以免王爺在路上就把這些錢花光了。”

“額~”

趙朔升起來滿頭的黑線,至於這麼不相信自己嗎?

好吧,自己都不相信!

接過包裹後,王厚才抱拳道,“小王爺,卑職這就告退了,您要照顧好自己。”

“官家說了,若是待不下去了,只要來書信一封,卑職便來接您。”

“勞煩皇兄費心了。”

趙朔也是很感動,這個哥哥無時無刻不在關心著自己。

說罷,王厚便是在少林僧侶的相送下,下了少室山去。

當天夜裡,玄慈便是給趙朔安排了住處,是一個單人間的房舍,雖說不上多麼豪華,卻也是乾淨整潔,周圍種植著花草樹木,倒是挺適合清修的。

只是…

看著飯碗裡的白菜豆腐,趙朔還是有些無能為力。

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清修的準備,但是這也太素了吧,一點油腥都沒有,真的就是白菜煮豆腐,再加一碗白米飯?

捧起米飯,看著面前的白菜豆腐,不斷的告訴自己,“這是燒雞,這是燒雞,這是燒雞!”

在不斷的催眠自己之下,終於是吃完了這艱難的晚飯。

等到第二天一早,寺中的小沙彌領著趙朔來到了玄慈方丈處。

“阿彌陀佛,王爺既然來寺中拜師學藝,不如便拜達摩院首座玄難師弟為師如何?”

玄慈提議道。

雖然他也想收趙朔為徒,但是身為方丈,他整日事務繁忙,無法專心傳授趙朔武藝。

趙朔來少林寺,可不是為了這些玄字輩的和尚,跟著他們怎麼可能學得到上乘的武學?

他此次前來少林寺,為的就是藏經閣之中的掃地僧!

若是能夠得到這個老和尚傳授武功,造詣定然不低於旁人。

“方丈一片好心,趙朔本不該拒絕。”

趙朔虔心道,“只是趙朔認為,習武當先修心才是,若是戾氣過剩,怕是有礙天和。”

“趙朔願前往藏經閣中閱覽佛經,希望精研佛法,以此練功也可事半功倍!”

“阿彌陀佛,王爺的一顆佛心,老衲自愧不如也。”

玄慈訝然,一個六歲的小娃娃居然懂得這許多,這種習武之心,反倒是比他純粹了許多。

玄慈所說的自愧不如,趙朔只能表示呵呵了,和人家葉二孃連孩子都有了,這樣的和尚,恕趙朔無法苟同。

若是旁人去藏經閣,玄慈自會萬般提防,生怕被偷學武藝去,但是趙朔是個例外,能夠和趙氏皇族結上一份善緣,他們還巴不得趙朔學呢。

如此,趙朔便被玄慈方丈親自領到了藏經閣處。

“慧通,這位施主在藏經閣中閱覽佛經,你要好生侍奉。”

“是,方丈。”

慧通雖然不知趙朔是誰,但卻是看得出趙朔身份尊貴,也不敢馬虎半分。

待到玄慈走後,趙朔隨意找了個由頭,便是將慧通打發走了去,自己則是在藏經閣中挑了一本金剛經來讀。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時辰,趙朔也是漸入佳境,開始認真解析金剛經中的內容,旁若無人。

“沙沙~,沙沙~”

一陣細微的掃地聲傳來,趙朔卻仍是埋頭讀書,並未察覺到異樣。

直到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才恍然抬起頭來。

只見一個老和尚,身著一襲洗的快要掉色的青袍,頭戴一頂僧帽,眉毛和鬍鬚皆是雪白,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手中一根掃帚輕輕的掃著地,好像從未看到過趙朔一般。

能夠有這般出塵氣質的,除了掃地僧外,絕無二人!

趙朔看著手中的《金剛經》,計上心頭來。

拿著手中佛卷,起身走到了掃地僧面前,“阿彌陀佛,大師,晚生有理了。”

“使不得使不得,老衲不過是風燭殘年老和尚一個,怎擔當得起施主如此大禮?”

掃地僧將掃帚放到另一隻手中,單手扶起趙朔,“施主年紀輕輕,想不到會喜歡佛經,當真是善哉!”

“大師說笑了。”趙朔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將書卷藏到自己身後,好像對此很不好意思,“我不過是東施效顰,粗淺的讀一下罷了,不值當大師如此讚譽。”

“佛家講求眾生平等,施主肯去做已經是勝過許多人。”

掃地僧寬慰道,看著趙朔也是越加順眼。

“大師,我這《金剛經》中,有一句話不解,還望大師解惑。”

趙朔指著其中一句話,問道,“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這其中的善法,到底是何解?”

掃地僧聽罷趙朔的疑惑,不假思索,為趙朔解釋著,“世間本無善惡,如來所說善法,乃是人本性之中的覺性,是開悟眾生之法,只是假借其名,是為善法。”

“我懂了,大師!”

趙朔欣喜的說道,“世間之法,皆由人定,善惡之念並非天生,佛家講求開悟,便是為了將人們向善路之上引領。”

“妙哉,善哉!”

掃地僧聽完趙朔的結識後,眼前一亮,“經由佛經,推及至人,施主此番話,當真是另闢蹊徑,老衲受教。”

“該是晚輩受教才是。”

趙朔向著掃地僧行了一禮。

“老衲不知多久未何人說話了,今日說的話,倒是比往日數十年還要多。”

趙朔沒有看不起他這個老和尚,反倒是和他攀談許久,心中沒有暴虐氣性,一時間竟是起了愛才之心,自己一身武功登峰造極,可惜無一人可以承接衣缽,若是…

不妥,不妥,此人乃是趙家之人,若是收其為徒,恐平添麻煩。

“晚輩也是從未如此健談過,看來是咱們倆有緣才對。”

趙朔剛要說些什麼,就聽到外面慧通說話,“施主,您的齋飯。”

恍惚間,竟是到了中午時分。

“放在門口就好了。”

“是。”

趙朔一路小跑到了門口,取回了齋飯,對著掃地僧道,“大師,不如咱們倆一起共用齋飯如何,晚輩也好多多向您請教。”

“這是施主的齋飯,我一個老和尚,怎麼能厚著臉蹭飯吃?”

掃地僧連連擺手,就要離開。

趙朔卻是不肯放手,拉著掃地僧坐下來,“這些齋飯太多,我一個小孩子怎麼吃得完,大師也不想浪費食物吧?”

“也罷,老衲就卻之不恭了。”

掃地僧倒是想得開,將掃帚放到一旁,便是坐在趙朔對面的蒲團之上。

“大師,請!”

趙朔取過一碗白飯,遞給掃地僧。

“阿彌陀佛。”

掃地僧念一聲佛號,接過碗筷,便是吃起飯來。

午飯很簡單,白菜燉豆腐、炒青菜和冬瓜湯,還是一點油水都沒有。

趙朔早上就沒有吃飯,中午餓得慌,也沒在乎多少,抱著一碗米飯就開始吃起來。

掃地僧的飯量也不錯,兩人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吃完飯。

“大師,你嚐嚐這個。”

趙朔從腰間解下一個口袋,取出來一塊桂花糕,遞給掃地僧。

掃地僧感覺有些好笑,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這個小娃娃還給自己糕點吃。

不過還是接過桂花糕吃起來,趙朔看著掃地僧一副淡然樣,不由問道,“大師,咱們聊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您的法號是什麼呢?”

“法號嘛~”掃地僧手中拿著糕點,追憶起來往事,“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那您在這裡多久了?”

趙朔不罷休的繼續追問。

“待了多久?或許有七八十年了吧,也或許更久,過了太久,老衲記不得了。”

兩人又是聊了許多,最終還是沒有從掃地僧口中知道更多有用的東西,掃地僧打掃完藏經閣,也是自行離開了。

“啊~想不到已經在藏經閣七八十年了,若是這麼一算,豈不是和太祖趙匡胤是同一時代的人?!”

趙朔咂舌不已,忍不住感嘆一句,這個老和尚是真能活啊。

“算了算了,看了一天的經書,回去睡覺吧!”

……

少室山屬於嵩山的一部分,東為太室山,西為少室山,少室山又有三十六峰,並非所有山峰之上都有人居住的。

掃地僧不喜被人打擾,平日裡隱居不與人相見,是以只在朝嶽峰半山腰處搭建了一個木屋。

木屋簡陋至極,僅僅只有遮風擋雨的能力。

“阿彌陀佛~~”

木屋之中,掃地僧盤坐在一個破舊的蒲團之上,眼神略顯複雜。

在他身前,是一杆長兵,前短後長,整體散發黑金色光澤,正是當年威震九州、跟隨太祖趙匡胤打天下的神兵——盤龍棍!

掃地僧滿是褶皺的手,輕輕撫摸盤龍棍之上的紋路,不禁嘆息一聲。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嗎?”

“此子來此,莫非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