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邊防第八師基地大院背靠高山,面朝大海。大院中間一排最右邊的小院子裡,老政委蘇愛國坐在葉淳光身邊,斜著眼睛看愛將,“你小子走了狗屎運,我和你們彭師長給你找的那個姑娘如花似玉的,你一把年紀了還能吃口嫩草。我可告訴你,成親那天你給我收起來你這副冷臉,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至於你懷疑我們有內奸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給我們,你好好養傷”

葉淳光側頭看過來,滿臉疑惑,“您說什麼?寫下來。”

蘇愛國猛然想到葉淳光的傷情,在心裡嘆了口氣,拿起來紙筆寫道:你抽空去看看人家,別空著手過去。

葉淳光點頭,“好。”

他嗓音還沒恢復,有些暗啞,好似含著一嗓子沙子。

蘇愛國揮了揮手,起身走了。

葉淳光看著黃昏橙黃色的天空,眼神黯淡。

那麼漂亮的姑娘,怎麼肯嫁過來照顧自己?老政委肯定給人家施壓了。

阮櫻昏睡半日,被院子裡的說話聲吵醒。她一大早出門下海撈貝殼,到現在滴水未進,只好爬起來去廚房找水喝。

劉香蘭嗓門不小,“村長可真有錢,肯花250塊買那顆珠子。勝來,明兒我和你去趙家把親事定下來,早點兒結婚,我要抱孫子。”

阮三畝跟著說:“剩下的錢翻蓋屋子。我明兒就請村裡人幫忙,先把堂屋推倒翻蓋。要不颱風天來了,我們都沒地方落腳。”

阮櫻喝了一口冷水,聽到阮荷撒嬌,“爸,媽,給我點兒零花錢吧。我在供銷社看中一根綠色的絲帶,小蓮頭上都有黃色的絲帶呢。”

阮櫻心裡一冷,她從來都沒有撒過嬌,也不敢撒嬌。

她小時候也試著撒嬌,給她的是一巴掌和幾句呵斥。

今天她去撈貝殼,沒有一個人問她冒了多大的風險。

為什麼?

她也是阮家的親生女兒啊!

門外有人喊了一聲,“家裡有人嗎?”

阮荷快步開了大門,看大門外站著的人,臉一下子就紅了。

站在前面的人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面板被曬成小麥色。他穿著藍條紋無領上衣,衣袖高挽起,露出來黝黑的手臂。

這人比葉含光還要帥。

桂旭東看著阮荷,微微一笑,“我們是海軍邊防基地的,我叫桂旭東。請問你父母在家嗎?”

他心有疑惑,這姑娘年紀不大,就是外貌普通了些,根本不是蘇政委說的什麼花容月貌。

蘇政委可真會騙人。

阮三畝和劉香蘭都走過來,“同志,你們是?”

桂旭東趕緊奉送一個禮貌的笑容,“老叔,嬸子,我們大隊長來家裡看看,順便給新嫁娘送點兒東西。”

他身後那人本來背對著阮家,這時轉過身來,一雙冷漠的眼掃了一眼阮三畝夫婦,淡淡點了點頭。

這人氣質冰冷,氣場很大,阮荷有些害怕,往劉香蘭身後躲了躲,偷看此人。

他有些消瘦,身材頎長,利落的短髮一根根刺向天空;眼窩內陷,幽深的眼神如同寒潭,看人的時候彷彿能看透人的內心。

穿著海軍制服,襯衣領子扣到最上面一顆,半個喉結若隱若現,盡顯男人魅力。

上衣繃得有些緊,一條深藍色的軍褲熨得筆挺,越發顯得他寬肩窄腰,腰線下面全是腿。

桂旭東看到大隊長把人家姑娘給嚇得不輕,眼看著要冷場,趕緊笑了笑,“這是我們大隊長葉淳光,將來大家都是一家人。”

劉春蘭一下明白了,這就是蘇政委說給阮櫻的那個聾子。

“哦,是你們啊,進來,快進來。”

桂旭東卻閃開身,讓葉淳光先進去。

葉淳光一言不發,率先進了院子。

他一眼看到阮櫻。

她靜靜地站在低矮的土房子前面,一雙清澈透亮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眼尾微微翹起,讓他燻然欲醉。

她看到自己,好似非常疑惑,又似鬆了口氣一樣釋然。

阮櫻啃著發黑的窩窩頭髮愣。

這人就是上一世救她的人,她記得那人的眼睛。

就是這樣的深邃。

沒想到找了十來天都沒找到的人,一下子就出現在眼前,讓她如在夢中。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幽幽地看著葉淳光,極力壓制住自己的興奮,她想跳,想叫,想使勁搖晃葉淳光。

可她什麼都不敢做,看著葉淳光進了堂屋。

桂旭東看到阮櫻,整個人彷彿是黑暗中的明珠,散發著柔和溫潤的光芒。

乖乖,這姑娘是不是天仙下凡?難道這位才是自家大隊長的新嫁娘?蘇政委眼光毒啊。

堂屋裡就兩個破爛的木頭凳子,一個老舊的八仙桌,茶杯都是缺了口的,連個茶葉罐都沒有。

劉香蘭喊了一聲,“阮荷,去燒水,給客人泡茶。”

葉淳光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側臉看了看桂旭東。桂旭東把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袱放在八仙桌上:“嬸子,我們時間緊,這就要回去。這是我們大隊長在供銷社買的,麻煩您給新娘子,等她出門那天穿。”

劉香蘭高興得合不攏嘴,“好,好。”

她剛要把包袱拿過來,一隻白嫩的手按住包袱。

阮櫻看葉淳光,“這是給我的吧?”

葉淳光深度失聰,聽不到聲音。他幽深的眼神看著阮櫻的粉唇一張一合,沒說話。

桂旭東站起來,“這位就是新嫁娘吧?我們大隊長給您買了些衣服,發票都在包袱裡面,不合適可以去換。”

阮櫻點點頭,“嗯,謝謝你。”

她嗓音輕柔,帶著清純的甜美。

桂旭東老臉一紅,側頭偷看葉淳光。

葉淳光站起來,朝著阮櫻點點頭,徑直走了。

阮荷從外面進來,一把拉住阮櫻懷裡的包袱,“給我,我看看裡面是啥?”

阮櫻臉色一冷,眼神也跟著冷下來,“放手,這是給我的。要不你嫁過去?”

阮荷立刻鬆開手,“姐,你幹嘛對我這麼兇。我就是想看看,我又不要。你可真是的,幹嘛這麼小氣。”

她眼裡湧出來委屈的淚水,“媽,你看她,我就是好奇,又不要她的東西。”

劉香蘭護住阮荷,“阮櫻,有你這麼做姐姐的嗎?這裡頭的衣服你留一件就行,其餘的給你妹妹。”

阮櫻冷笑,“不行。”

劉香蘭氣勢洶洶地看著阮櫻,“你是姐姐,姐姐就應該讓著妹妹。都這麼大了,狗屁不懂嗎?”

阮櫻冷笑著站起來,“媽,您恐怕是忘了,我們已經簽了協議,我已經和阮家沒關係了。怎麼,還想著從我這裡討要好處呢。臉皮這麼厚呢!告訴你們,不可能。”

劉香蘭的鼻子都氣歪了,抬手就去扇阮櫻。

阮荷就笑,“姐,看你不聽話,捱打了吧。”

阮櫻不躲不退,抬腳猛地跺在劉香蘭的大腳趾頭上,劉香蘭大叫一聲蹲下去,“小孽障,小混蛋……”

阮櫻彎腰,食指指著劉香蘭,眼光狠厲,“以後別惹我。否則,我可不會只踩一腳。”

她昂著頭走了。

劉香蘭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臉色煞白,低聲罵道:“小賤種,沒人要的小賤種,難怪你親媽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