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由煙墨市的喬伊小姐轉交的,根據時間,這是瑪俐昨天寫下的。

信上的內容很短,只有寥寥幾句話。

許淺素默默看著信。

嘉德麗雅穿著單薄睡裙,側躺在軟塌上,撐起側臉,慵懶地望著許淺素。

等許淺素放下信,她眼底才浮現一抹笑意,輕聲問:“怎麼樣?”

“要去清徐一趟。”許淺素站起身,開啟衣櫃,隨手拿了件乾淨的白襯衫穿上,將衣袍下襬扎進黑褲中,凸顯出他修長的雙腿與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袖口挽起,可見鍛鍊後勻稱的小臂肌肉。

嘉德麗雅神情沒什麼變化,笑著問:“要向她表白?”

“就算表白她也不會接受的。”

“萬一她是深思熟慮,下定決心後才來見你的呢?”

“這個決心,未必就是同意我的告白。”

“真罕見,你居然這麼不自信?”嘉德麗雅柳眉輕佻,雙手撐著床鋪支起身子,薄被滑下,露出她雪膩的香肩,但她卻是緩緩收斂了笑意,神情微沉。

許淺素面對瑪俐時的這種窘迫,帶給了嘉德麗雅一種許淺素更加喜歡瑪俐的感覺。

“在向嘉德麗雅小姐表白時,我也心底緊張,心如擂鼓,衣衿差點被汗浸溼讓你看了笑話,還好當時房間昏黑,沒讓你看到我通紅的臉。”許淺素將襯衫下襬紮好,朝嘉德麗雅笑了下。

嘉德麗雅杏眼稍微一眯,再度慵懶地躺回床鋪,隨口道:“今晚敢在外過夜,明天就不用來見本小姐了。”

“嘉德麗雅小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睡覺。”

“趕緊走。”嘉德麗雅翻了個身,留給許淺素滿頭柔順金髮與雪白的粉背。

許淺素關上衣櫃,琢磨了下,才偏頭問:“瑪俐小姐忽然給我寫信……內裡該不會另有緣由?”

嘉德麗雅沒搭理他。

許淺素搖頭輕笑了下,走上前在嘉德麗雅的側臉上親了下,才推門離開。

實際上,昨天瑪俐還待在尖釘鎮。

她個把月沒有外出,每天待在家不是讀書就是訓練寶可夢,日子單調卻也充實。

但她並不快樂。

瑪俐一個人搬來躺椅,坐在陽臺,伊布趴在她的大腿上睡覺,尖釘鎮絢麗多彩的霓虹燈宛若潮水般層層疊疊。

她手裡拿著書,已經看了一半,但眼前這頁卻遲遲難以翻下去。

她花費心思縫製好的娃娃軟趴趴靠在桌上,那雙用紐扣製成的雙眼無神地望著瑪俐。

瑪俐喜歡看書,通俗易懂也好,晦澀不堪也罷,她均有涉獵,不過不可否認有時候作家的水準差距比人與寶可夢的差距還大,但瑪俐並不在乎,內涵深刻的書讀起來自然有用,但下里巴人的通俗也不是不能看,只要能引起自己的思考,從中學到東西,就有意義。

她目前手上拿的這本是一本都市愛情類,文風典雅,立意深刻,雖只看了一半,但瑪俐覺得這算是一本還不錯的,不過……瑪俐很不喜歡書中男主。

男主自律努力,天資過人,容貌俊美,一心搞事業,是個與許淺素有些相似的人,他一路行來也受過不少人的恩惠,順帶與四位女子有幾段情緣,但他太過優柔寡斷,既無法專情於一位,卻也無法鼓起勇氣對四位都負起責任,到了最後,居然需要以孩子為紐帶和女主確定關係,美名其曰‘現實如此,成年人的無奈,社會的脅迫’等強行昇華主題的混賬話。

看的瑪俐一直暗暗蹙眉。

她是一個挑剔到極點的少女,對於各種事有些近乎病態般的執著……對於她而言,當愛情需要以孩子為聯絡時,那就如純白的紙張沾染著墨水……這算什麼愛情啊?

愛情應該是純粹的,不夾雜任何雜質的,既然惹了情緣,就該絕情點,直接揮劍斬情絲,專一於一位……要麼就像許淺素那樣毫不猶豫地承擔起自己應盡的責任。

“不如許淺素一分。”瑪俐看的一陣火氣,將合上,隨手丟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伊布被扔書的聲響驚醒,偏頭看了眼地上的,繼而歪頭望著瑪俐,心想自己的訓練家怎麼這麼大火氣?

瑪俐輕撫著伊布背部柔軟的皮毛,沉默少許,也是暗暗蹙眉,心想不就是一本嗎?和置氣什麼呀?

居然還拿虛構出的人物和許淺素進行比較……真是莫名其妙。

但瑪俐是個聰明到極點的少女,她對於自己為何會這樣有著深刻自覺……就是因為明白,她才一陣煩躁。

瑪俐喜歡許淺素,即便天地顛倒,這點也不會改變。

當初初見許淺素時,只覺的他不過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喜歡寶可夢的新人訓練家罷了,除了容貌俊美,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更沒有能吸引瑪俐的地點……當初之所以答應與他旅行,也只是放心不下小袋獸。

但朝夕相處後……瑪俐輕輕搖頭,想這些做什麼?

此刻沒有任何意義、

她待在尖釘鎮,而不是繼續和許淺素繼續旅行,就是因為想讓許淺素重回那張白紙……倘若要結婚,許淺素的結婚物件只能是她。

她可以勉強允許許淺素心裡放著其他女子,因為瑪俐對自己有自信,即便許淺素心底喜歡嘉德麗雅,她也有把握在一年內讓他的心底只剩自己的影子。

但她不可能允許許淺素在與她婚後,還與其他女子保持著不清不楚的關係。

可她瞭解許淺素,那個人是個又聰明又有擔當的傢伙……想讓他放棄嘉德麗雅等人,簡直天方夜譚。

倘若許淺素不這樣聰明就好了,這樣的話,當初他就不會猜出嘉德麗雅對他做了什麼。

倘若許淺素不這樣有擔當就好了,這樣的話,當初他即便猜出了嘉德麗雅的所作所為,也會當做不知情。

但遺憾的是,倘若許淺素真是如此……那瑪俐就不會這樣喜歡他了。

瑪俐輕撫著伊布的柔順皮毛,眼底卻漸漸出了神。

一個有三位女友的男人,即便他肩膀上揹負著天大的責任,那也是不由分說的渣男……照理說直接斷絕關係就好了。

但瑪俐覺得那是軟弱的行為,她喜歡許淺素,就要讓許淺素也喜歡上她才行,她斷然不可能當逃兵。

可是自己這段日子,一個人龜縮在家中,又想清楚了什麼呢?

既無法下定決心與許淺素斷絕關係,也無法放下原則成為許淺素諸多女友中的一位。

自己與書中那優柔寡斷的男主又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呢?

瑪俐琢磨少許,但卻是拿出筆記本,默默記下一句話,

“就算是下里巴人,與我三觀不符的垃圾,也有著能讓我自省的作用……陽春白雪的作品能讓自己更為優秀,但下里巴人的垃圾也不例外,由此又能延伸到其他方面,方法論則為面對萬事萬物,都該保持謙遜自省的態度。”

她一邊說著保持謙遜自省,一邊又將自己看不慣的貶為垃圾……怎麼說呢?倘若許淺素在這裡,一定又會心動好幾次。

瑪俐字跡清秀地寫完這句話便頗為滿意地微微頷首,“等見到許淺素,就用這句話教訓他。”

“布咿~”伊布聽不懂,但她可以聽懂許淺素的名字,如此讓她不由咯咯笑了起來。

和許淺素一起旅行的那段日子,她很開心,如今和瑪俐待在一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小日子雖然滋潤……但確實是有些單調了。

寫罷,瑪俐合上筆記本,沉默少許後,又偏頭看向她擺在桌上的玩偶娃娃。

忽然間她手機響了下,拿起一看,卻是嘉德麗雅在Line上發來了一條短訊。

瑪俐眉梢輕佻,本能地感到幾分不妙……嘉德麗雅總不可能是和她聊天增進感情。

點開簡訊,她握著手機的小手頓時一緊。

嘉德麗雅沒說什麼,只是單純發了三張照片。

一張她穿著絲質睡裙,許淺素在他身旁熟睡。

一張許淺素與莉莉艾牽著手說悄悄話,莉莉艾小臉微紅,但表情很甜蜜。

一張是昨天許淺素抱著黛爾親的照片。

原來昨天嘉德麗雅居然在用超能力偷拍……只是為了氣一次瑪俐?

不管嘉德麗雅是怎麼想的……但瑪俐確實被她氣到了。

她直接站起身,好看的淺綠色雙眸直接眯了起來,神情冰冷宛若萬載冰山。

嘉德麗雅這是什麼意思?是個女孩子都能看出來!

有她這麼欺負人的!?瑪俐還在為她與許淺素之間的事情苦惱,她居然還發這種照片特意氣她!

瑪俐的胸脯不住起伏,渾身時冷時熱,卻是冷笑一聲,雙手打字道:“用激將法逼我儘快做出決定?幼稚!”

嘉德麗雅在Line回答:“隨你怎麼想,但我們現在很幸福。”

瑪俐呼吸微微一窒,神情卻是更加冰冷。

但短短几秒後她又冷靜下來,深呼一口氣,平復心情。

她拉開椅子在桌前坐下,琢磨幾分鐘後,提筆寫信:“許淺素,過來清徐。”

寫罷,合上信紙,讓甲賀忍蛙將信送到喬伊小姐手中,她便收拾衣裙,直接離開了尖釘鎮。

許淺素離開別墅時,正是午後,淡金色的暖陽刺破陽光,宛若細雨般淅淅瀝瀝垂落天際。

許淺素並不打算帶上寶可夢,不過百合根娃娃卻是邁著小短腿,踏踏踏跑過來抱住許淺素的小腿。

許淺素提起她的後脖頸,讓沙奈朵看住她。

“我也想去~”沙奈朵抱著百合根娃娃,抬起眼簾,小聲道。

“和瑪俐小姐有私事要談。”許淺素捏了捏沙奈朵的小臉。

“哦……”沙奈朵嘟了下粉唇,繼而親了許淺素一下,才放他離開。

許淺素離開別墅時順帶將垃圾帶出來扔掉,一個人獨自找了輛車。

盛夏的煙墨市帶著深山老林特有的陰涼,與平時沒什麼不同。

抵達清徐時,施工團隊還在如火如荼地工作……進展很順利,想必等從阿羅拉回來,莊園就能完工。

但此刻許淺素並沒有意識到這點。

他此刻什麼也不想考慮,什麼也不想去看……他一個人走在清徐的森林中,四處眺望,希望能找到一位少女的身影。

森林錯落著陰影與透過枝幹的暖陽,整個世界宛若精靈國度,踏過草地,走過草叢,越過樹木……許淺素獨自走在清徐中,心無旁騖。

清徐佔地幾百裡,遼闊無邊,想單靠步行從中找到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倘若瑪俐小姐就在清徐,那許淺素一定能找到的。

菊草葉從樹叢裡鑽出來,仰起小臉望著許淺素,歪歪頭,“你來啦~百合根娃娃呢?”

許淺素蹲下來輕輕捏了捏菊草葉頭頂的大葉子,菊草葉便愜意地眯起眼睛,繼而猛然睜開雙眸,後退幾步,避開許淺素的手,便故作生氣道:“我和你說話,你怎麼不理我!”

許淺素笑了下,他此刻心情十分輕快,便如幼稚園時的春遊前一晚,“她並沒有跟來。”

“哦……那你怎麼來這裡啦?”菊草葉好奇問。

“你有沒有見過一位人類少女,黑頭髮,綠眼睛?”許淺素笑著問。

菊草葉眨眨眼睛,頭頂的葉子沽溜沽溜轉著圈,然後讓許淺素在原地等著,自己去問問森林中的寶可夢們。

許淺素於是等在原地,席地而坐,背靠樹木,望著茂密的枝葉……俊俏的美少年穿著白襯衫,在草上席地而坐,斑駁的樹蔭垂在他的臉龐,他的眼底帶著幾分舒緩的笑意,如以令世界上任何女孩心動。

但可惜,他所認識的女孩兒,沒有幾位是花痴,不可能因為他的臉而對他心動。

“你找我,還需要拜託其他寶可夢?”忽然間,許淺素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清悅而清冷,語氣波瀾不驚,但能聽出其中淡淡的不滿。

許淺素聞聲看去,瑪俐從林中緩步走出,她穿著簡單的夏裝,白色薄衛衣與修腿的牛仔褲,雖然胸脯不太飽滿,但雙腿直而纖細,宛若最精美的藝術品,彷彿有著魔力,讓許淺素一看到她,便無可救藥地愛上她身體的每一寸。

但……頭髮被剪短了。

原本齊腰的烏黑長髮,此刻被剪去了一大半,單單留著烏黑的齊肩短髮,比起往日的清冷與不食人間煙火,此刻更多的是凜然,但黑髮的另一則用髮夾簡單夾起,露出半邊雪白的側臉,又為她增添了幾分溫婉可人。

許淺素坐在原地,沒有起身,就這樣直勾勾盯著瑪俐看。

許淺素不回答,讓瑪俐眉梢蹙起,心懷不滿,“許淺素。”

“嗯?”

“說話。”

“瑪俐小姐,我在香薰市曾演過一次戲劇,倘若女主是你,恐怕帷幕剛剛拉起我就要被衝上臺的觀眾揍了。”

瑪俐輕嘆一口氣,繼而又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那笑容既好看,又無奈,帶著只針對於許淺素的包容與溫柔。

她微微點頭,“許淺素說,黛爾不如瑪俐可愛,不如她受歡迎……待會兒我就告訴黛爾。”

“……你是魔鬼嗎?”

說罷,許淺素又莫名笑了下。

瑪俐陪著他一起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