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凌那邊吃過早飯去派出所找管戶籍的民警辦落戶。

她遷出手續是齊備的,也拿著家裡的戶口簿來的。昨天於承就找出來給了她。

這段時日回城的知青很多,民警辦這個也是熟門熟路。

看她手續完備,麻利的就給辦了。

然後於凌又拿著購糧證和添上她那一頁的戶口簿往糧站去。

購糧證是於朵保管著,也找出來給了於凌。

她平常買糧食是趁著大哥不用車的時候,騎著他那輛腳踏車去買。

於承平時上下班用不著,就鎖在家裡。

於朵把車鑰匙和購糧證一起交給的於凌。派出所好說,但糧站略有些遠。

而且二姐說她還要去辦事。

糧站那邊也是熟門熟路的就把手續給辦好了。

她看到購糧證和戶口簿上的敲的兩個公章有些唏噓。

還是改了政策才好啊!

就這兩個章,把她困在鄉下整整十年。

為了回城還不得不又離婚、又把親生兒子送人的。

剛才在這兩個地方也遇到些剛回城的知青,大家看起來也是很多感慨的樣子。

鍾言應該也辦好回遷手續了吧。

鍾言的家在京郊,但也要比大西北好太多了。

他們兩個其實是約定好的,為了回城假離婚。等回城把戶口落好再儘快復婚。

她也是為此才問大哥借的腳踏車。她下午想去京郊看看鐘言家是什麼情況。

鍾言倒是說過,他家裡很窮,估計半個房間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昨晚是怎麼住的。

於家這邊也不可能讓他過來住,住不下。隔都隔不出一間來了。

而且鍾言來住,那就相當於是上門女婿。她也不捨得他受氣。

所以,只能先去看看鐘傢什麼情況再說。

有腳踏車要方便許多,鍾家估計腳踏車都沒有一輛。

下一步就是找工作了,難啊!

可找不到工作就很難說復婚的事,就算是鳥也得有個巣吧。

於凌先去居委會報了個到,問了下有沒有臨時工作。

“沒有,如今什麼工作都俏得很呢。掃大街、掃廁所都沒空位置的。糊火柴盒這樣的手工活兒也是要先照顧困難群眾。幸福裡十六院的於凌是吧,行,我們給你登記上了。有訊息會通知你的!”

這都來登記了好多人了,一個居委也回來好多知青。

等於凌回到家,就看到廚房案板上堆著的十窩大白菜。

本來不想管的,她不想給於承和邱新梅兩口子幹活。

但想了想昨晚說‘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爸媽還是家裡掙錢主力’的小妹,又走出去問了下楊大媽,“楊大媽,我家的地窖還是原來那塊?”

楊大媽道:“是啊,這大院裡住戶沒什麼變化,以前分的是哪一塊就還是哪一塊。”

“那我先把白菜晾上,再下去看看要不要騰位置。”

畢竟這十窩只是個補充,之前小妹應該也囤了兩三百斤本地白菜的。

楊大媽點頭,“嗯,我聽於朵說啊,那骨頭上的肉要剔下來放著明天再做的。你得閒把午飯做了,她就可以多半小時板報。正是掙表現的時候呢!不過最好告她一聲。”

“好的,我知道了。”

於凌把晾大白菜的事兒做好,下去地窖看了自家的地方。收拾的很整齊,也留了些空位。那就不用挪了。

於是騎著腳踏車過去準備告訴於朵,讓她可以晚半小時回家。

她在門口跟門衛大爺打聽於朵在哪一方,廠裡頭著實有點大。

這種廠子一般入職就是一輩子。門衛大爺是從一線退下來的,看幾年大門正好退休。

所以他也認得於凌。知道這個下鄉當知青的於家二閨女從鄉下回來了。

就是不知道,昨天於家姑嫂當眾吵那麼厲害,他肯定也聽說了。

再說了,於朵每回進出都要同他打招呼的。她姐姐他還是知道的。

所以於凌一問他就給指了個方向,“只知道今天是要辦那邊幾個黑板。具體你過去看看吧,反正你蹬腳踏車,也快。”

廠子裡的子弟進出還是不太受限的,也都是有事才進來。

沒事誰進來瞎晃悠呢?

那種街混子他是不會放進去的。

於凌便騎著腳踏車過去了。

還是挺好找的。她過去的時候於朵正停下手上動作在聽路過的誰說話。

“於朵,高老師說讓你這幾天忙過了,去她那裡一趟。事兒不急!”

於朵點頭,“好的,我知道了。秦瑤,多謝你跑一趟啊!”

“沒事兒。其實我都跟高老師說了,如果要洗洗涮涮找我也是一樣。可高老師說不是,是有別的事找你。”

秦瑤有些羨慕的看著於朵。

“我這兒正忙,不跟你多嘮了啊。”

等人走遠了,旁邊的黃師傅嗤笑一聲,“這是打量在慢慢落實政策,高老師的好日子要來了啊。前幾年她怎麼沒說去幫老師洗洗涮涮的呢?”

高老師是機械廠子弟校初中部的音樂老師。

她愛人前幾年蹲牛棚去了,她自己也被紅X兵迫害有些不良於行。

三年前,於朵有一次路過教師宿舍那邊,看她自己在晾曬過冬的十來斤的厚被子。

結果大風颳過,個子嬌小、拄著柺杖的高老師被被子掃到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還幸虧她住的是平房啊,要住的樓房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於朵就跑過去把她扶起來、扶進屋子。

那之後每個月她都抽兩個半天去替行動不便的高老師洗洗涮涮、打掃衛生。

高老師家的大件諸如床單、被套、罩子這三年都是於朵幫著清洗、晾曬的。

也順便替她做一些好儲放的鹹菜、泡菜之類的。

拖地、買蜂窩煤這類體力活也是她幫著幹。

黃師傅就是因為這件事才這麼喜歡於朵的。

於朵對他討好、賣乖有所圖。

但對當時被打成牛鬼蛇神的高老師,那是真沒有。

就為了幫助高老師幹活兒的事,她也差點被當紅X兵的同學扣上‘同情壞分子’的名聲抓去掛上小黑板遊行示眾。

那是個女同學,讀書的時候就處處看出挑的於朵不順眼了。

是周遭的工人、家屬都看不過去,仗義出言才免了她一場禍事。甚至當時那女同學的父母都出聲了。

後來黃師傅私下問於朵,“你不怕惹上事兒啊?”

要知道高老師的腿原本好好兒的,就是被這些人打壞的。

他可聽說於承知道這件事後就狠狠教訓了於朵,讓她不要給家裡招災惹禍。

不知道於朵怎麼說服了他,後來竟然沒攔著她繼續去幫忙。

當時於朵笑道:“我也是知道廠子裡風氣還不錯,才敢這麼幹的。如果真的是風聲鶴唳,我也不敢。”

她見過有造反|派上門要找一些典型鬥爭的時候,車間主任得到門衛電話報信,趕緊給那些被安了罪名的工程師、骨幹發工具讓他們去通下水道。

等那些人進來,就說人都被派去幹最髒最累的活了。在下水道里,一時半會兒找不到。

就是被派下去找的工人心頭也有數。轉悠一陣就上來了,只說沒找到人。

機械廠佔地上千畝,下水道水系既寬廣又複雜。而且下頭的人還是在走動的,找不到也情有可原。

那些人自然不肯自己下去找,多髒、多臭啊!

然後等到他們走了,車間主任再派人下去通知,“人走了,上來吧。”

於是這群人在下水道躲一個、兩個小時,就算是躲過一劫。能躲過一回是一回。

車間主任這麼幹,肯定是廠長、副廠長授意的啊。

反正這種時候機械廠上上下下就一條心,把人糊弄過去。

得保障生產,大家要吃飯的呀。

而且除了少部分人,絕大多數人還是不想看到身邊的同事被斗的。

所以於朵覺得她乾的這事兒惹不上什麼大災禍。

就算被那個女同學公報私仇,她也沒太害怕。

她的‘罪名’不算太嚴重,那些人不敢毒打她。而且他們那一夥人內部也是有分歧的,並不是人人都想給她扣帽子。

畢竟大都是子弟校的學生。

她這種情況,被教育的可能性比較大。

就算是拉她去遊行示眾,她臉皮厚點也就過去了。

總不至於有人朝她扔爛菜葉子。

那之後沒事兒,於朵說服了大哥就繼續去了。

這一次老太太知道她元旦辦板報比較忙,說好元旦之後再去的。

現在老太太託人帶話,估計是有事兒。只是沒太過緊急而已。

黃師傅道:“沒準老太太有好事兒要關照你。我聽說她愛人要平反了,她也就沒什麼事兒了。”

“不知道,既然不是太急那我下了班再找時間去。”

黃師傅笑,你還真當自己是來上班的啊。

於凌推著腳踏車過去,先和黃師傅點點頭打個招呼。

然後道:“小妹,我來和你說一聲。等一下我做午飯,你自己算好時間回來吃飯就成。”

於朵睜大眼睛看看二姐,咋想通的啊?不過這種好事她肯定不會拒絕。

“哎,好的。那骨頭現在差不多就可以燉了。把白菜葉子掰下來,中午用骨湯做一個白菜蛋花湯。就用一個蛋吧,還有臘肉蒸熱就可以吃。然後泡菜罈子裡我泡的白菜杆可以吃了。”

“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