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坡上滾下來,並且以臉著地的姿勢實在過於丟人,祁煥很想裝死到底,但風狼群還在虎視眈眈,他只能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頂著草屑從地上爬起來。

應豫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嘴角微抽,“你怎麼來了?”

還是以這麼詭異的出場方式。

祁煥是要面子的,在自己踩空從山坡上滾下來和撒謊之間,他果斷選擇了後者,面不改色道:“我被異獸追,不小心掉下來了。”

應豫瞥他一眼,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祁煥惱羞成怒,“你管我怎麼來的?這裡又不是你的私人領地!”

應豫無所謂他怎麼來的,側身躲過撲咬而來的風狼,動作輕鬆靈巧。

與此同時,他釋放出青綠色的星力,形成一條栩栩如生的應龍,應龍長約一米,自下而上環繞著他遊動,併發出陣陣龍吟。

當應龍游走到他的手部,迅速蛻變為一杆青綠色的長槍,流淌的碧色星力猶如正在燃燒的火焰,危險而美麗。

擬態化武【應龍-潛淵神槍】!

應豫緊握潛淵神槍,小臂處的肌肉微微鼓起,精準挑飛撲來的風狼,動作流暢姿態優美,長生辮隨著他戰鬥的動作飄起,既輕盈又有力。

祁煥顧不得丟人,連忙呼叫星力加入戰局,他的打法簡單粗暴,直接用拳頭跟風狼硬碰硬,赤紅色的星力十分霸道,一拳砸在風狼腦袋上,打得它口齒流血,倒飛出去。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玉溪澤那傢伙呢?”祁煥逼退一隻風狼,忍不住詢問道。

應豫手臂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他卻像什麼都感受不到,接連擊退互相配合進攻的風狼。

聞言,他看了眼泛起層層漣漪的湖泊,言簡意賅道:“掉湖裡了。”

湖面波紋陣陣,剛剛被祁煥撞進去的風狼已經爬起來了,玉溪澤卻不見蹤影,他幸災樂禍道:“到現在還沒出來,不會是被淹死了吧?”

應豫飛快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跟著你的那個人呢?”

“在山坡——”祁煥抬頭看向時一沅所在的位置,卻發現那裡空空如也,不由大為詫異:“人呢?”

應豫提□□穿一隻風狼的腹部,合理推測道:“不會是被追你的異獸吃了吧?”

哪有什麼異獸?

“你別瞎說!”祁煥緊張起來,一拳砸開擋路的風狼,急急就要往山坡上去。

應豫刺死最後一隻風狼,挽了個華麗的槍花,意有所指道:“也有可能是掉湖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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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石指引的目的地在湖裡。

時一沅考慮過後,覺得‘死要錢’應該沒那麼大膽子敢糊弄自己,避開正在與風狼交戰的兩人,悄悄下了水。

永生花只會生長在生機旺盛之地,但這四個字的描述過於籠統。

什麼樣的環境可以被稱之為生機旺盛?

風狼谷的植被鬱鬱蔥蔥,時一沅和祁煥一路走來,遇見的異植數量不少,只不過等級相對較低,基本沒有對他倆造成阻礙。

而能夠誕生大量異植的地方,的確談得上‘生機旺盛’。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湖底環境更加昏暗,僅憑肉眼很難看清水下的情形,而且異化區裡的大湖,通常有水生異化生物,是很危險的區域。

時一沅撐起星力護罩,整個人像飄在一個巨大的透明泡泡裡,與湖水隔開。

她小心觀察四周的同時按照引路石的指示慢慢往下潛。

湖水流動,有小魚從星力護罩旁邊經過,察覺到危險的星力氣息,又立刻避開。

這片湖比時一沅想象中的要深很多,她潛下來小半分鐘還沒見到底,再往下看,黑沉沉一片,也不知究竟有多深。

永生花真的會長在這種地方嗎?

引路石依舊指向下方。

忽然,時一沅感知到左邊水流的震盪頻率加快了許多,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水裡劇烈掙扎。

要過去看看嗎?

她還沒有做出決定,一道泛著水藍色光芒的龐大身影已然從水波震盪的方向衝了過來,磅礴的水息頗為熟悉,是玉溪澤的擬態之息。

仔細一看,那道影子正是天南玉氏的血脈擬態——瑞獸麒麟。

時一沅能感知到麒麟身後有一股危險兇戾的氣息,多半是生存在湖裡的異化生物,她正處在麒麟逃跑的必經之路上,肯定會受到牽連。

玉溪澤也看到了她,深藍色的瞳孔流露出些許詫異,而他此時衝得很急,不可能突然停下。

不等他做出反應,時一沅已經控制著星力護盾微微向後退,避免了被直接衝撞。

玉溪澤皺起眉頭,雖然不知道這個和祁煥湊在一起的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如果任由她留下,肯定會被他身後的異獸一口咬死。

思及此,玉溪澤準備撈她一把,豈料時一沅已經從揹包裡取出了一條長鞭,徑直朝他甩過來,並且精準捆住了他的前肢。

玉溪澤瞳孔微擴,在心裡暗罵一句該死,又不能停下來,只好忍著前肢被鞭子捆縛住的糟糕感,帶著時一沅往前狂遊。

擁有水系天賦的麒麟擬態在水裡暢遊的速度果然非比尋常,時一沅確定鞭子捆得足夠緊,這才回頭往後看,被異獸醜陋的大腦袋嚇了個機靈。

那是顆鯰魚模樣的大腦袋,眼睛足有成年人拳頭大小,綠油油的很是詭異,兩條長長的魚須上有著奇怪的小鼓包,腦袋上則頂著綠油油的水草,身軀左右搖擺,露出灰黑色的魚鰭和尾巴。

它似乎注意到了時一沅的視線,張開嘴巴露出尖銳的牙齒,做出吞嚥的動作。

時一沅收回目光詢問道:“你上哪招惹的這東西?”

玉溪澤不是很想回答她的問題,尤其是這傢伙竟敢用鞭子捆住他的前肢,他現在是在表演狗拉雪橇嗎?

呸!麒麟拉人嗎?

時一沅沒得到回答也不生氣,合理建議道:“你再這麼游下去,只會招惹來更多異化生物,現在最好上岸。”

玉溪澤涼涼的聲音傳來,“你在教我做事?”

“是的呢。”時一沅毫無負擔地回答。

玉溪澤被這三個字哽住了,沒好氣道:“閉嘴!不然我就把你丟去喂那隻醜八怪!”

“要不你試試?”時一沅語氣平平,說出來的話卻很氣人。

玉溪澤真就試試了,但捆在他前肢上的鞭子猶如恐怖的章魚吸盤,牢牢和他黏在一起,用力甩了好幾下也沒能甩掉。

他若想把時一沅丟出去,要麼弄斷鞭子,要麼砍掉自己的前肢。

玉溪澤試圖弄斷鞭子,但這鞭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作的,十分堅韌,他用上了星力也沒能把它弄斷,不由回頭看向老神在在拽著鞭子被他帶著在湖裡狂遊的女孩。

她現在沒有戴兜帽,銀灰色的披肩長髮在前行的慣性下向後飛起,那雙銀藍色的眼眸在這漆黑幽邃的湖底猶如夏夜裡飛舞的螢火,美麗而驚豔。

玉溪澤一時忘了想說什麼,反應過來後冷哼一聲扭過腦袋,猛然加速向湖底潛去。

時一沅連忙控制住身形,跟隨他的力道一路下潛,追在他們身後的魚類異獸也加快了追擊的速度,但追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綠油油的雙眼中流露出忌憚之色。

它不甘心即將到手的鴨子飛了,呲著尖銳的牙齒噗噗噗吐出一大串泡泡,黏膩肥碩的身軀也加快了搖擺的速度。

可被它盯上的獵物根本沒有回來的打算,並且快速消失在了它的視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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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溪澤一路向下,察覺到魚類異獸沒有追來,他停下了往前狂遊的動作,由麒麟擬態變回人類的模樣,原本捆縛在他前肢上的鞭子也變成了捆在他的手臂上。

他微眯起眼,抬手扼向身旁險險止住身形的時一沅,將要掐住她的脖頸時,被鞭子捆住的手臂猝然傳來一股劇痛。

與此同時,湖底的淤泥產生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把他們吸了進去。

饒是時一沅時刻警惕著四周,也未料會發生此等變故,難以維持身形,被迫撞進了淤泥層中。

兩人的身影消失,湖底恢復平靜,仔細觀察會發現,這附近沒有任何生物,只有幾塊湖底岩石上生長著低矮的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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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想中的髒汙和粘膩感並未出現,兩人猶如穿越了一扇漩渦之門,來到另一個世界。

重重摔在地上,玉溪澤疼得齜牙咧嘴,身下墊著硬邦邦滑膩膩還散發著腥臭味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恰巧對上一隻死魚眼,嚇得一個機靈,火速從地上蹦了起來。

是真的死魚眼。

大概半米長的魚類異獸直挺挺躺在那裡,身上的鱗片已經開始脫落,顯然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玉溪澤剛剛正好壓在這條死魚身上,他神色扭曲,控制一條翻滾的水流來來回回把自己洗刷了好幾遍,而那條礙眼的鞭子還捆著他的手臂。

“你鬆開我!”玉溪澤瞪向牽著鞭子的時一沅,沒有注意到有一股淡雅的香氣從她指尖鑽出,藏在死魚的腥臭味之下,悄悄沒入了他的鼻尖。

時一沅正在打量周圍的環境,面前有一扇石門,石門正中央雕刻著一棵向上生長的參天大樹,門前的石階向下延伸,石階上橫七豎八落了大大小小的魚骨頭。

她和玉溪澤正好站在石階中間的平臺上,再往下的石階被水淹沒。

這是……星門遺蹟?

星鑰墜落之處會形成星門遺蹟,沒人知道這些遺蹟是怎麼來的,但每一處遺蹟都承載了擬態傳承,一旦現世,天賦者便會蜂擁而至。

引路石已經沒了動靜。

難道永生花在星門遺蹟裡?

‘死要錢’還真有點本事,竟然能提前得知尚未開啟的星門遺蹟裡有什麼。

聽到玉溪澤的聲音,時一沅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她掃了眼怒瞪自己的少年,慢吞吞拒絕道:“不松。鬆開你,你要是攻擊我怎麼辦?”

她還算起了舊賬,“你剛剛就想掐我脖子。”

玉溪澤的神情更加扭曲了,“是你先用鞭子捆著我的!”

時一沅仔細跟他算,“是誰帶著剛剛那條魚撞上我的?”

玉溪澤還真就跟她算上了,理直氣壯道:“誰讓你跑到湖裡來!”

時一沅露出傷心的神情,“我到湖裡可都是為了找你。”

玉溪澤:“?”

你在說什麼鬼話?

時一沅臉不紅心不跳道:“我和祁煥在湖邊看到了被風狼群襲擊的應豫,他受傷了,還說你掉進了湖裡。祁煥見你好半天也沒爬起來,以為你要淹死了,但他又不想來救你,於是讓我下水看看你淹死了沒有。”

玉溪澤:“……”

的確有可能是祁煥說出來的話。

時一沅見他半信半疑,順勢抽走鞭子,看著滿地魚骨頭埋怨道:“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好心來撈你,結果被你帶進這麼個鬼地方,我年紀輕輕的不會死在這兒吧?”

微微泛疼的手臂忽然得了自由,玉溪澤一時沒反應過來,再看時一沅耷拉著眉眼,緊張地左望右看,不知怎的有點心虛。

心虛了一秒鐘,玉溪澤立刻在心裡唾罵自己。

有什麼好心虛的!

這傢伙在祁煥那兒騙吃騙喝,心眼指不定比蜂窩煤還多,絕不能輕易信了她的話!

但很快,他輕哼道:“一個星門遺蹟而已,死什麼死?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