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一點,海礁也覺得很意外。

雖然老兵們追蹤時,除了“第八名殺手”這個目標以外,也在提防對方有其他的同夥,可既然當日對金家人動手的就只有七名殺手與一名負責看馬的同夥,到周家三房別莊二次行刺的,也只有充作探子的少年與七名動手後落網的殺手,那他們一夥就應該只有八個人了。

在山坡上負責觀察杜家莊子內部情況的老兵們,發現過數個可疑人物在莊中活動,也以為其中只有一個少年是他們的目標而已,其他的人可能與此並不相干。

誰能想到呢?他們入莊搜人的時候,居然會忽然跳出好幾個人來阻止他們。儘管當中並沒有杜家莊子上的老住戶,可抓到人後,莊裡的人卻反應他們當中有些人已在莊中住了半年以上了,而在半年前,金家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來長安呢。

雖然這幾個人與周圍的鄰居很少來往,平日也是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何來頭,但也沒人覺得他們是什麼可疑人物。據說他們是主人家姨娘孃家的親戚,原是京城人士,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才跑到長安來避難的。

老張頭一聽就覺得這話有問題。杜伯欽家裡那個給他生了獨子的姨娘,就是長安本地人,與杜家原是鄰居,往上數八代都是長安老戶,幾時冒出京城的親戚來?她若有京城來的親戚,當年父母雙亡之後,就不會無處可去,只能求助鄰居,最終靠著青梅竹馬的情份寄居在杜伯欽家中,長大後又給他做了妾。

杜家當年都願意收養她了,借她一筆路費,讓她去京城投親,豈不是更好?

不過,老張頭也不敢斷言這是謊言,因為杜伯欽的獨子目前就在京城,據說是拜了一位大儒為師,正跟著老師讀書,預備科舉呢。這孩子才十幾歲,離開長安大半年了,要不是在京城有可靠的親友照看,杜伯欽與他的老妾怎麼能放心?

老張頭對那幾個人的身份存疑,雖然有些疑心杜伯欽,倒也沒直接把周家的女婿當成了歹人。他打算先把這事兒報給老軍師知道,讓老軍師出面去接觸杜伯欽。不管事實如何,他們總要先問過當事人,才能下斷言的。

可海礁卻不需要問過當事人,就能猜出是怎麼一回事:“這幾個從京城來的人,大約是孫家派來的吧?他們可能跟那夥殺手不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來的,但都是同夥,倒也沒什麼差別。”

海棠覺得也是:“殺手是來對付金家人的,其他人應該是奉了孫家的命令,來幫杜伯欽算計周家老元帥和幾位少將軍的。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下手,就為了掩護那第八名殺手暴露了自己,以後估計也不可能再做什麼了。孫家如果還想對周家人下毒手,就得再派新人過來。”

說到這裡,她倒有些好奇了:“這第八個殺手的身份有什麼特別的嗎?我以為他只是個探子之類的小人物,就是幫著看看馬、打探一下訊息什麼的,沒想到孫家派來的其他人竟然還能為了保護他而犧牲自己?”

還有那最後趕來救走了少年殺手的箭手,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

海礁沉吟片刻:“那第八個殺手……與其說是少年,倒不如說,他已經接近成年了,可能長相顯稚嫩,才容易騙到人吧。我與他幾番交手,算是近距離與他接觸過,雖然看不清他的長相,但以他的力道與身手看,絕對不是什麼小孩子!”

他見到的殺手少年,身上打扮得很低調,灰撲撲的,就象是長安郊區尋常莊戶人家的子弟,又戴著氈帽,用布巾蒙了臉。氈帽妨礙了外人看清他的眉眼,布巾則遮住了他大半五官。沒有了相貌上的誤導,海礁反而能更清晰地察覺到,與自己交手拼鬥的是個年紀比自己大很多的青年人。還有對方的手腕手骨和手背露出的青筋,都不是小少年會有的。

海礁判斷對方只是長相顯嫩,卻不是什麼身材高瘦的十一二歲半大孩子,反倒是個身材偏矮小瘦削的青年才對。

這人估計打探訊息的時候,可以裝大人也可以裝小孩子,甚至連女子都能扮得了,確實是個上好的密探材料。

海礁回想起上輩子自己與孫家豢養的死士交手的經歷,大致能猜出對方出身於哪位密探高人門下,既是高手門徒,那身份確實比一般死士重要些。

想到自己上輩子的師傅師兄們曾吃過的大虧,海礁微微冷笑:“不管這人是多大的年紀,他捱了我一刀,就休想輕易逃脫!那一刀可不是尋常皮肉傷而已。若不想右手就此廢掉,他一定要找好大夫,用好藥醫治。我們可以找長安地界上有名的大夫和藥鋪打聽,就不信他能一直藏下去!做了密探,若沒有了用處,他就是隨時會被拋棄的廢物了。就算他是什麼高手門徒,成了廢物,也隨時會被捨棄的。”

海棠忙問:“那一刀傷在哪裡?”

海礁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差不多是右手肘的位置,他十分有把握,當時自己那一刀扎得不算深,但位置很刁鑽,差一點就切斷對方的手筋了。倘若不是忽然有人射了一箭過來,他就再補一刀上去了。

海棠想了想:“這傷得還挺嚴重啊。一般這個位置的話,說是意外導致的,也很少見吧?哥哥可曾把這件事告訴老張頭他們了?他們是本地人,想必有更好的門路去向本地名醫或藥鋪打聽訊息。”

“我當然說了,張爺爺也記了下來,不過他好象更重視後來趕到的那個救走了殺手的蒙面人。”海礁有些遲疑,“他拿著那人朝我射來的幾支箭,似乎看出了什麼,但他沒有跟我多言,只說有了結果就會告訴我,叫我別操心。”

海棠挑挑眉:“難道那幾支箭上有什麼特別的標記,可以直指箭的主人?”

海礁搖了搖頭:“箭是上等貨,應該是有標記的,但箭尾處全都被折斷了一截,大概也將標記給折掉了。我事後有些懷疑,那人衝我射的幾箭,準頭都不是很好,大概不是他箭術太差,而是因為箭尾被折斷,就不如完好的箭那麼容易掌控了。除非他習慣了射這種短了一截的箭,否則準頭必定會受到影響。”

海棠如今練了小兩年的箭,也能理解海礁話裡的意思,但她也從中發現了一條線索:“這人會在射出箭前,先把箭上有標記的部分折斷,就證明箭本身特徵明顯,很容易被人認出。那麼箭的主人估計也不會是泛泛之輩吧?會是杜伯欽嗎?”

如果能利用這幾支箭,證明杜伯欽居心不良,那日後周家就能對他多添幾分戒備,不再輕易被他算計了吧?

海礁對此懷有幾分希冀:“若真是如此,那我們就省事許多,無須另想法子提醒周家人了。”

搜查殺手與同夥還得看知府衙門的效率,海礁也只能讓自己儘可能耐心地等訊息了。

眼下他倒是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今日老軍師去了周家三房,不知道結果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