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只要天氣允許,海棠與海礁兄妹倆就經常跟著二叔海長安到城外荒野上練馬。

有時候,祖母馬氏興致來了,也會跟著他們一塊兒去。

馬氏雖然出生於官宦家庭,打小兒就被培養成大家閨秀,但嫁給海長安這麼多年了,又在西北邊城住了許久,該學的都學過了,騎馬這種事,自然也難不倒她。她雖然不象兒孫們一般騎術高明,但騎在馬上也能急馳一段路,勉強算是有點逃命的本事。

據她本人的說法,海西崖的騎術比她還要差一點,年輕時夫妻倆賽馬,總是輸的時候多。若不是騎射水平太次,海西崖當年剛入軍中任職時,也不會打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文職之路,就是因為他清楚自己不是任武官的那塊料。

馬氏提起了丈夫的小秩事,無論是海長安還是海礁海棠兄妹都大感興趣,很想多打聽打聽。不過,他們回家後不久,聽到了風聲的海西崖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在晚餐桌上提出,要讓大孫子海礁在衛所多幫自己乾點活了。

還有二兒子海長安,也不能成天光顧著跟侄兒侄女們玩耍。如今海長安的兒子小石頭身體已經痊癒,不再咳嗽個沒完,他妻子胡氏可以安心將注意力轉移到家裡其他事務上,他也得騰出手來,多做一點正事了。

海西崖已經成功說服了甘州方面,讓肅州衛將那幾個大食玻璃匠人多留一段時間,建個簡單的作坊驗證一下他們的技藝,若是能多培養出幾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學徒,那就更好了。哪怕這些學徒只會做些粗笨器具,也算是開了一條財源。

海西崖近日還要盯著玻璃作坊的建造事宜,並挑選合適的學徒人選。偏偏新糧種都栽種好了,後續的觀察過程都離不開他。他對新糧種的事更上心,畢竟賺的錢再多,到頭來還是要換成糧食的,本末不能倒置了。

肅州治下有幾處鄉鎮,近來紛紛上報說自家地盤上有葡萄園,產出都不錯,也曾試著釀過酒,但釀出來的成品不對味。他們聽說肅州衛即將建葡萄園釀酒,就想過來打聽訊息,是否能把他們葡萄園裡的出產賣給邊軍做釀酒的原材料?倘若他們出產的葡萄可用,海西崖的葡萄酒坊就能比預計的更早開始釀酒程序。

另外,預計再過幾日,就有最新一批的沙州移民到來。要為這些移民登記造冊,更換戶籍,安排去處,工作也很繁重。

海西崖一個人要負責這麼多事,實在是分|身乏術,就算有謝文載幫著處理文書與情報方面的工作,他也要多找兩個幫手了。這方面衛所對他的幫助有限,如今整個衛所的人都在忙碌,有些工作是必須他做決定的。因此,他只能找身邊可信的家人來幫忙分擔。

衛所裡的日常事務,就被他丟給了孫子海礁。海礁跟在他身邊兩個來月,清楚地知道那些事務該如何完成,如今試著獨當一面,想來也沒什麼難的。需要蓋章、署名的工作可以留給他處置,其他的就需要海礁自己拿主意了。實在不行了,謝文載也能從旁指點一二。

至於海長安,海西崖則安排他去盯著作坊的建造事務。他對肅州城裡的人事也比較熟悉,想來也有把握可以幫忙挑出最適合成為玻璃工匠學徒的人。至於在這個過程中,他本人是否能學到點什麼,那就看他自個兒的本事了。

海長安聽說自己有機會接觸到大食來的玻璃匠人,兩眼都在發光,忙不迭地就答應下來了。

海家的城外跑馬小組就此臨時解散。

海礁背地裡小聲跟妹妹海棠吐槽:“爺爺真的是因為太忙了,才找二叔和我去打下手的麼?我怎麼覺得,他是怕我們太閒了,會纏著阿奶打聽他從前的小道訊息呢?”

海棠心裡其實也有同感,掩口笑著說:“爺爺害羞了嘛,不想讓我們這些小輩知道他的黑歷史。咱們心裡有數就行了,別讓他老人家太難堪。”

“黑歷史?”海礁唸叨著一下這個詞,覺得還挺貼切的。他笑著說:“罷了。咱們都是孝順兒孫,為了爺爺的臉面著想,就裝一回傻吧!”

從此海礁又開始了每天跟著祖父去衙門上差的生活。這回他比先前要忙碌得多了,不僅僅是幫著打下手,還要幫著處理正常事務。很多時候,海西崖都不在衛所衙門裡守著,可工作卻耽誤不得,海礁必須自己拿主意,幫著祖父將工作完成。最忙碌的時候,海西崖甚至會將官印留給他,讓他自己決定著要在哪些文書上蓋章並代祖父署名。

這麼鍛鍊了個把月下來,海礁都覺得,自己也就是差在年紀罷了。若是他如今再虛長三四歲,直接換上祖父的官袍,在肅州衛里正式任職從七品經歷,都沒有問題了。他對這個官職擁有充足的經驗,任何職責範圍內的事務都能應對自如。

等到肅州城又送走了兩批移民,新糧種栽種工作也穩定下來,玻璃作坊已初步完工,大食匠人們開始教導新學徒燒製基礎款的玻璃器皿時,海礁的忙碌才暫時告一段落,可以在家多休息幾日了。

天氣晴好,夏日的肅州陽光明媚,城裡稍嫌炎熱了,但荒野上吹的風依然清爽。海礁迫不及待地再次提出要出城跑馬散心。海長安欣然答應了,這回,他還打算帶上自己的兒子小石頭。

小石頭雖然還沒到學騎馬的年紀,但他因病被困家中多日,痊癒後母親胡氏也不放心他的身體,不肯讓他出門,頂多只讓他在中午陽光晴好的時候在院子裡跑動玩耍,早就悶壞了。海長安心疼兒子,便打算帶小石頭出城透透氣,帶著他跑馬放鬆一下。他求了母親馬氏親自出馬,幫著勸說,妻子胡氏猶豫過後,總算是鬆了口。

出城之後,海長安的注意力就都在兒子身上了,只打發了崔大壯和崔小哥父子倆去看顧侄兒侄女。海礁想著,這回自己定要大展身手,把妹妹照顧好才行。

他在衛所裡忙活了這麼久,偶爾有休息時間,也是用來練箭了,騎術已經丟下了一段時間,畢竟練箭只需要在祖父辦公的屋子外頭放個箭靶,可練馬就需要跑到專門的校場去跟別人擠。不過他覺得自己問題不大。他重生之前,可沒少騎馬,自問也算是個高手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海礁抬起頭來,正要朝妹妹那邊招呼,就看到她騎著馬從自己面前呼嘯而過,眨眼間已遠在百尺之外,快得如同閃電一般。

海礁頭上的零碎頭髮被妹妹急馳而過帶起的風吹亂了。他呆呆地將糊了自己一臉的碎髮撥開,看著妹妹矯健的身影,表情有些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