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八日,夜。

悶雷滾滾,陰風陣陣,豆大的雨珠憑空砸在窗戶與牆壁上,發出‘啪啪啪’的輕響。

忽如其來的夜雨。

雨勢這麼大,許淺素自不會閒得沒事跑出別墅……寶可夢們修煉用的能量方塊由國際刑警提供,而且他此刻又是嘉德麗雅的男友……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小白臉,有嘉德麗雅養著他,他自是不需要像大部分的普通訓練家一樣因生計而奔波。

許淺素站在窗邊,偏頭看向幽深的夜色,忽然想起了今早遇到的那名賣唱的少女……此刻雨勢這般大,她或許正在哪處酒館唱歌?

不清楚。

像她一樣的普通人,世上比比皆是,即便外界雨勢如此大,想必也有不少訓練家接了任務,正在外奔波吧……許淺素本來也該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但許淺素此刻卻住在豪華舒適的海邊別墅,不因寶可夢們的培育資源所困擾,更不會望著甜品店展臺上的高檔奢侈品而面露憧憬。

是從什麼開始,他與他們之間有了如此大的不同呢?

……最初的起點,是因為遇到了瑪俐小姐?還是因為嘉德麗雅?

許淺素抱著雙臂,倚在窗旁,沒有說話。

不是的……最初的起點,是拉魯拉絲。

如果不是拉魯拉絲,當初瑪俐小姐也不會與他搭檔一同參加比賽,嘉德麗雅更是不可能將他放在眼裡。

他偏頭看去,沙奈朵躺在軟塌上,雙手舉著許淺素的寶可夢研究筆記翻看,兩條纖細的小腿垂在床沿,不住輕晃,顯然心情很好。

寶可夢研究筆記的內容都是漢字書寫,而這個世上,只有許淺素與沙奈朵認識。

僅僅是想到這點,就能讓她心情雀躍好一陣兒。

察覺到許淺素的視線,她將書冊移開少許,露出一隻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與許淺素對視。

過了幾秒,她眨了眨眼睛,隨後坐起身來,兩隻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裙襬,做出一副端莊高雅的姿態,隨後才輕輕偏頭,回眸看向許淺素,一副我很乖巧有禮,十分可愛的樣子。

六尾趴在許淺素的枕頭上,見狀不屑地呸了一聲,心想這隻雌性寶可夢進化後越來越有心機了,真討狐狸厭。

沙奈朵壓根不理會六尾,她擺了一會兒姿勢,也沒見許淺素誇自己可愛,便有點不滿地站起身,小臉微微下伏,隨後微微抬眼盯著許淺素看,高雅端莊的氣質瞬間化作弱柳扶風,楚楚可憐。

六尾不禁看了一眼正在和夢妖,小袋獸玩的雪妖女,心想沙奈朵的學習能力真是包容永珍,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都能學上一點。

許淺素被沙奈朵逗笑了,上前捏了捏她的小臉,“真可愛。”

沙奈朵也笑了,她就是想聽這個。

啪啪啪。

身後的窗戶鼕鼕作響。

許淺素回頭望去,卻是波克基斯趴在窗外,不住敲著窗戶。

開啟窗戶,豆大的雨點伴隨著冷風呼嘯而來。

“波酷酷酷酷——”波克基斯不住甩著身上的雨珠,導致聲音都帶上幾分顫抖。

藤藤蛇趴在她的肩膀上,也是渾身溼透,不過她倒是用藤鞭從浴室內勾出兩條毛巾擦拭著身體。

她們倆兒出去玩了一整天,現在才回來。

許淺素關上窗戶,垂眼看著渾身溼漉漉的波克基斯,隨後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原來你之前是虛胖啊。”

“波酷?”波克基斯收攏翅膀,舔著貼在身上的皮毛,聞言看了許淺素下,又微微仰了仰下巴,一副得意的模樣……也不知在得意什麼。

許淺素拿出吹風機,在地上坐下,向兩隻寶可夢招了招手,為她們吹乾。

沙奈朵坐回軟塌,撐著側臉,盯著許淺素看。

沒什麼意義,只是如此看著罷了。

寶可夢與人類不一樣,它們沒有那麼複雜,沙奈朵自然也是如此,就像時至今日她也不明白為何許淺素自從回到現代後,心頭便一直縈繞著莫名的愁緒。

許淺素有著嘉德麗雅,也有著她,小袋獸,六尾,藍鴉,藤藤蛇,索羅亞。

但對沙奈朵而言,她只有許淺素。

一個出神的功夫,許淺素便放下吹飛機,在波克基斯蓬鬆柔軟的皮毛上捏了捏,站起身來至她的身邊坐下,含笑問道:“沙奈朵喜歡寶可夢對戰嗎?”

沙奈朵回過神來,下意識向後仰了仰身子,距許淺素遠了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與裙襬,才又湊近許淺素,歪了歪小臉,不理解許淺素幹嘛要這麼問。

她對於寶可夢對戰談不上討厭,但要說喜歡……好像也算不上,她又不是什麼戰鬥狂,只是覺得自己厲害了,便能給許淺素帶來生活的富足。

不單單是沙奈朵,小袋獸,六尾也是這般想的。

她們並不似小智與皮卡丘那般發自內心地熱愛寶可夢對戰……她們只是單純地希望自己能讓許淺素過上好日子,能夠在許淺素面臨危險時保護他。

細細想去,沙奈朵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想要變強,還是在許淺素遇上刺殺後……

但許淺素如今似乎已經不再因生計與安全所困擾,有嘉德麗雅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那她們辛苦特訓,是為了什麼呢?

參加冠軍盃賽,與各路強大的寶可夢對戰,受了一身傷,又是為了什麼?

說起來,自許淺素回到現代後,還從未與她們提過訓練的事,唯一沾邊的也就是瑪俐與嘉德麗雅爭吵時提了一嘴小袋獸罷了。

而那時,許淺素的答桉是小袋獸喜歡就好,她想特訓就特訓,想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便享受生活。

所以許淺素是在問她們未來的打算。

是想參加寶可夢對戰,還是如今日般平澹卻開心地生活。

無論她們做出怎麼的選擇,許淺素都會支援。

沙奈朵偏頭望著許淺素,她並沒有接觸過太多訓練家,倒不如說,她並沒有接觸過太多人類,但即便如此,她也明白許淺素這種想法有些古怪乃至離經叛道。

訓練家收服寶可夢,隨後用以參加寶可夢對戰,此乃傳統,乃是萬載不破的風俗習慣。

大部分訓練家不參加寶可夢對戰,不是因為不願,而是因為沒有才能與條件。

就像今早那位為生活奔波的少女,她找許淺素要簽名,就是因為憧憬許淺素擁有如此多的寶可夢能夠參加各種寶可夢比賽。

但寶可夢本身的想法,好似卻沒有太多人在乎……

那位少女無疑是愛著她的音箱蟀的,而在乎自己寶可夢的想法的訓練家想必也有……但無論如何,沙奈朵也覺得,自己的許淺素才是最愛她們的。

因此她問,“不是答應了那個雌性人類要去參加比賽嗎?”

沙奈朵並不會說人類的語言,也從未用念力來對話……因為無論她說什麼,許淺素都能聽懂。

“我答應彩豆小師父是我的事,而你們願不願意參加,則是你們的事。”許淺素輕輕搖頭,答道。

沙奈朵直勾勾盯著許淺素看,隨後輕輕點頭,“我想參加。”

“因為喜歡寶可夢對戰?還是說喜歡與強者戰鬥,實力提升的感覺?”許淺素問。

沙奈朵如此回答。

“因為人類會害你,瑪俐與嘉德麗雅也可能會拋棄你,但是無論如何,我不會。”

許淺素微微一怔,隨後從沙奈朵的小臉上收回視線,望著自己垂在腿上的手背,過了幾秒,又轉頭看向沙奈朵,輕笑了下,“這樣啊……我也一樣。”

沙奈朵一向自詡為隊伍的大姐大,隊伍裡的寶可夢有不少都不服氣,如六尾,如藍鴉,就連藤藤蛇也有點不服,但無論如何,有兩點,是每隻寶可夢都認同的。

一是沙奈朵很強,是隊伍裡最強的。

二是……沙奈朵的想法,大部分時候都能代表她們的想法。

比如,想方設法和許淺素親近,與其餘寶可夢爭寵。

比如,不太喜歡許淺素很受寶可夢喜歡這點。

再比如……此刻沙奈朵的回答。

踏踏踏。

雨點拍在窗戶上發出一聲聲脆響。

窗沿的紫羅蘭安靜躺在花瓶中,被窗戶保護得很好。

屋內亮著燈光,絕美女子的影子有些許倒映在窗戶上。

“嘉德麗雅,你在看什麼啊?看雨?”風風韻韻的柔美嗓音響起。

窗旁,嘉德麗雅穿著白色衣裙,柔順的金髮挽成辮子,垂在身後,腰間簡簡單單系一根素帶,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卻是顯出幾分高雅溫婉。

聽到竹蘭的聲音,她偏頭看去,視線順著昏黃的光線,望著走進來的竹蘭。

“你的波克基斯還在外面和藤藤蛇玩,這麼大的雨,你不擔心?”嘉德麗雅偏頭問道。

竹蘭不由翻了個的白眼,以波克基斯的實力有什麼可擔心的?嘉德麗雅可不會問這種無意義的問題。

她走近在梳妝檯前坐下,伸手撩了撩自己的劉海,卻是在身後顯出自己極為完美的臀腰比。

“如果是波克基斯一隻寶可夢,我可能還擔心些,但既然藤藤蛇也在,那許淺素一定會關注……既然有許淺素在照顧,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竹蘭將話題引到許淺素身上……自己的好閨蜜只要有反常的地方,那從許淺素身上找原因準沒錯。

“嗯~”但嘉德麗雅只是發出一聲刻意拉長的鼻音,便步履盈盈回軟塌上坐下,撐起側臉,問:“研究得怎麼樣?”

嘉德麗雅是在問索羅亞的事。

“有很多收穫,應該找其餘研究員交流交流。”見嘉德麗雅不中招,竹蘭有幾分心有不滿地拿起梳妝檯上的口紅,有一下沒一下地把蓋子開開合合。

“準備離開了?”

“不急……不過也快了。”竹蘭輕嘆一口氣,在嘉德麗雅昏迷的這段時間,竹蘭可是將所有的工作都推了出去,如今積攢下來,已經到了不得不親自處理的程度。

說著,竹蘭便點了點自己柔軟的櫻唇,小跑著來至放在嘉德麗雅房間的小冰箱,從中拿出幾瓶極為高檔的紅酒打量著。

“喝點?”她蹲下身子,沒有回頭,口中問道。

“行。”嘉德麗雅對酒沒什麼興趣,不過也不牴觸,聊天時將其權當飲料也算正常。

竹蘭拿過一瓶高檔紅酒與兩個杯子,又小跑著來至嘉德麗雅面前,搬著一張小桌在軟塌前放下,又點著下巴想了想,翻出幾包零食,才在嘉德麗雅旁坐下,讓軟塌顯出幾分褶皺。

看上去倒是十分雀躍。

閨蜜兩人久別重逢,昨晚又光顧著哭和睡覺了,此刻找到機會,竹蘭自是高興。

深紅的酒液在昏黃的燈光下緩緩於酒杯內上湧。

竹蘭小口小口抿著紅酒,偏頭看向嘉德麗雅,此刻距離接近,細細打量,更是覺得她肌膚滑膩水潤……她忍不住問:“你最近在用什麼護膚品?看你面板水嫩的就和瑪俐那種十五六歲的小女孩似的。”

這其實就是竹蘭妄自菲薄了,她的面板也不比十五六歲的少女差,不過容顏乃是無論何種身份的女子都會在意的話題,所以才有此一問。

“你還在意這些?怎麼?看上哪個男人了?”

閨蜜兩人聊天,自是不用在乎太多,想說什麼儘管說。

“胡說,哪個女子不在乎這個的?我問一下,你就告訴我嘛。”

嘉德麗雅抿了抿紅酒,才隨口答道:“休息的好吧,畢竟睡了這麼久。”

“去去去,少騙我,你的情況我還能不知道嗎?”竹蘭不滿地用酒杯碰了碰嘉德麗雅的手背,狐疑地盯著嘉德麗雅看,“你這些天可是我照顧的,你的面板怎麼樣我還能不瞭解嗎?何況你今天明明……嗯,看上去這麼疲憊。”

能不疲憊嗎?許淺素精力那麼旺盛,嘉德麗雅又身子柔弱,哪經得起折騰。

“那就是我天生麗質。”嘉德麗雅對原因心知肚明,但這種房中私事,饒是她也不可能和竹蘭分享。

“哼。”竹蘭悶悶地將紅酒一口喝下,都囔道:“不說就不說。”

一杯酒下肚,讓竹蘭雪白的俏臉紅潤了幾分……她的酒量也就一般。

不過此刻和好閨蜜在一起,自是不用擔心喝醉了怎麼辦。

因此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舒一口氣,才小口啜飲著,偏頭問:“許淺素想去參加冠軍盃賽,瑪俐應該也會陪同……你不擔心?”

“什麼?”

“就,就……”竹蘭支支吾吾,或許是因為喝酒,小臉有些紅潤,一會兒後才道:“就是截胡……你要不要跟著許淺素一塊去?”

雖然實際上是嘉德麗雅截了瑪俐的胡,但竹蘭總歸是向著嘉德麗雅的。

嘉德麗雅眨了眨眼睛,一雙的黛眉蹙起,隨後又舒展開,自信一笑,“那是你還不瞭解許淺素,既然他是我的男友,那不該做的事,他便一概不會做。”

“嗯~真信任他,真瞭解他~”竹蘭酸熘熘道。

“你才應該儘快找個男人……要不就別談戀愛了。”不知不覺,嘉德麗雅也喝完了她這一杯,但她卻是忽然提議道。

“嗯?算了,我對這種事沒興趣。”竹蘭撐起側臉,隨口回答,過了幾秒,又抬起小臉,杏眼微微一眯,“你這麼著急幹嘛?我談戀愛,你會高興嗎?”

嘉德麗雅蹙起眉頭琢磨少許,才搖搖頭,“算了,你還是單身一輩子吧。”

“什麼嘛。”竹蘭忍不住笑了起來,輕推了嘉德麗雅一下,“男人有什麼好的,還不如找你呢,畢竟你又香又軟。”

說著,她又輕輕捏了捏嘉德麗雅的小臉,隨後又往下摸去。

“去。”嘉德麗雅拍開竹蘭的小手,“許淺素可不臭。”

“我也沒說他臭呀。”竹蘭眨了眨杏眼,隨後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眉眼彎彎,十分可愛,顯然沒想到嘉德麗雅會是這種反應。

嘉德麗雅不滿地推了推竹蘭,“你笑什麼?”

“誰能想到,那個嘉德麗雅會是這種反應?”

兩女嘰嘰喳喳,不知不覺,一瓶紅酒已然見底。

踏踏踏。

春雨傾瀉,發出一聲聲富有節奏感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