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北港

“謠言？什麼謠言？”

安格斯的話語勾起了夏洛特的興致。

“伯爵大人……”

安格斯看了一眼車隊中隨行的神官洛蒂和幾名原·狩魔騎士，斟酌了一下詞句，繼續道：

“謠言說，您背叛了家族，背叛了卡斯特爾，為了成功繼承爵位，將卡斯特爾伯爵領的利益出賣給了教會。”

夏洛特：……

草，這種明明想要反駁，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反駁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是去年我在波爾德向教會許下的誓言嗎？”

夏洛特問道。

安格斯男爵想了想，說：

“多少有些關係，但又不完全是。”

夏洛特迷湖了：

“這如何說？”

安格斯男爵恭敬地回答道：

“您去年在波爾德許下的承諾，卡斯特爾領眾所周知，此事在貴族圈子裡影響甚大，很多家族都強烈反對……”

“不過，後來波爾德的大神官被教會的審判所逮捕並審判了，大家都知道當時您是和大神官進行的空頭許諾，所以這件事漸漸也就沒人提及了。”

“只是，您繼位之後，這件事又被人提起來了。”

“但這件事並不是根本原因吧，或許貴族們很在乎頭頂的封君是誰，但對於絕大多領民來說，我想他們並不在乎統治他們的是教會還是貴族，畢竟……很多時候教權領的稅收還更低一些。”

夏洛特說道。

說完，她又看向了安格斯男爵：

“更別說，我繼位之後也暗示過領地到來的使者，那空口無憑的許諾只是我為了平衡公爵府和其他貴族帶來的壓力而做出的緩兵之計。”

“問題就在這裡了，時至今日，包括我在內的絕大多數貴族也相信您並不是真的要將卡斯特爾領在未來獻給教會了，但您和教會站在一起這件事，卻是事實。”

安格斯公爵說道。

夏洛特心中微動：

“哦？這麼說，卡斯特爾的貴族和領民並不想看到我和教會走的太近嗎？”

安格斯男爵點了點頭：

“是的，您帶著教會任命的神官一起從波爾德出發，這件事在您剛剛踏上行程的時候就被魔法傳訊到伯爵領了。”

“而最近，就有了新的說法，您並不是真正打算將卡斯特爾領在未來許諾給教會，而是要重新將卡斯特爾納入教會的信仰之下……”

“很多人都在傳，隨著您的繼位，教會也會重新整合卡斯特爾領的信仰統治，重新收納什一稅，並且會一次性補齊過往所有欠下的稅款……”

夏洛特：……

什一稅她知道是什麼，和前世藍星西方歷史上某個教會類似，那是神聖王庭向居民徵收的宗教捐稅。

《神聖法典》裡明確規定，繳納什一稅是每個神聖王庭信仰之下的居民應盡的義務，繳納額度為農牧產品收穫的十分之一。

順帶一提，波爾德公國就有什一稅。

不僅波爾德公國有，這一路走來夏洛特途經的任何一個公國或者伯國都有。

繳納什一稅在彌瑞亞世界已經成為了領民的日常，如果放在一些神權領，除了什一稅外，領民還要向教會繳納地稅、交易稅等等其他各種稅款……

神聖王庭並不是做慈善的，教會的庇護同樣是要金塔納的。

但重點不是這裡。

重點是安格斯男爵的話透露出來的另外兩個意思。

一是卡斯特爾領的信仰竟然並不是完全統一的。

二是在此基礎上，神聖王庭很有可能已經好多年沒有在這裡進行過實質意義上的信仰統治了。

“卡斯特爾領的信仰並不統一嗎？”

夏洛特詫異地問道。

這件事，卡斯特爾莊園的資料裡可從來沒有提過！

“是的，我們卡斯特爾領自古以來就是神聖王庭信仰統治的邊緣地帶，在第一任卡斯特爾伯爵開拓領地的時候，那時候的確有很多的神聖信徒。但隨著伯爵領的不斷發展，從內地和北境移民過來的移民也越來越多，其中內地跑來的大多都是教會的反對者，而北境移民過來的……本來就是無信者和異教者。”

“時至今日……領地裡的信仰早就比較混亂了。”

安格斯男爵說道。

夏洛特：……

難怪哪怕是她不認去年的許諾，神聖王庭依舊支援她當領主，敢情卡斯特爾的真實情況其實是遍地異端啊！

她繼位儀式上的“神蹟”又是那麼浩大，聖女之名都快坐實了，這樣一個領主來了，也難怪會被當地人敵視了。

“神聖王庭……有多久沒有在卡斯特爾收納什一稅了？”

夏洛特又問道。

安格斯男爵撓了撓頭：

“恐怕……得有一百多年了吧？”

夏洛特：……

比起教會的超凡庇護，什一稅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

但如果謠言說是一下子全補齊，那一百多年的稅額……是有些誇張了。

只是，夏洛特可從來沒說過所謂補全什一稅這種話，她甚至連卡斯特爾領上百年沒給教會繳過稅這件事都是才知道呢。

顯然，這謠言背後有人在推波助瀾。

“這是子虛烏有的說法，我今天第一次才知道，原來教會的統治早就在卡斯特爾領形同虛設了。”

夏洛特搖了搖頭。

安格斯男爵明顯鬆了口氣，頓時眉開眼笑：

“說的也是，我也覺得您不會這麼做。”

夏洛特：……

你這大鬆一口氣的樣子肯定是本來也以為我會這麼做的吧？

會這麼做的吧？！

安格斯男爵雖然是個貴族，但卻是個老實本分，嚴肅木訥的騎士。

連他都拿不住夏洛特的真實想法，這謠言能傳遍卡斯特爾也太正常了。

老實說，夏洛特並沒有把什一稅的謠言放在心上。

這等一下子補全上百年稅收的言論放著不管不攻自破。

夏洛特甚至連重新幫教會收稅的想法都沒有，畢竟她又不是真正的神聖信徒……

但背後傳謠之人的惡意她明顯感受到了。

而且……像是什一稅這種直接關乎領民利益的事雖然看起來是最要命的事，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真正要命的，其實是藉助她傾向於教會的立場，將她和領民對立起來的那種言論，是什一稅背後更深層的含義，是那一句“重新將卡斯特爾納入教會的信仰之下”的說辭。

原本夏洛特就是打算打著神聖王庭的旗號行事的。

但現在，或許她要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了。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思考考慮，卡斯特爾信仰的混亂對夏洛特來說也是個好事，方便她渾水摸魚。

她又不是真的要替神聖王庭傳教，而是要想辦法傳播自己的信仰。

而在此基礎上，或許夏洛特還得好好查一查背後針對她的人是誰。

也就是她不是真正的神聖信徒了，如果她真的是一位信仰虔誠的“聖女”，這等言論真的堪稱打蛇七寸。

還是那句話，想要找到自己的敵人是誰，就得思考自己失利之後誰能得利，又或者說，自己來到卡斯特爾之後，會影響到誰的利益。

雖然莊園裡有檔桉資料，但老實說，十幾年前的資料在這方面也不具備足夠的參考價值，夏洛特還需要更多的情報。

她冥冥中有種直覺，這肯定和領地裡的貴族脫不開關係。

畢竟，能讓一個謠言輕易地傳遍整個卡斯特爾，也是需要一定的財力的。

車隊繼續前進。

雖然能感受到領民對自己的冷漠甚至敵意，但好在還只是停在冷眼旁觀的程度，還不至於有人圍堵隊伍。

而除了同行的安格斯男爵之外，這一路上夏洛特並沒有再遇到新的貴族趕來。

卡斯特爾領的城市化程度明顯要比波爾德公國甚至月護公國高，特別是在往北走了之後。

大大小小的城鎮幾乎隨處可見，人口稠密程度在夏洛特看來甚至超過了王國直轄公爵領下的那兩個伯國，小貴族也特別多。

沿途倒是有不少小貴族拜見，但除了邀請夏洛特參加宴會之外，也並未像安格斯男爵那樣同行。

夏洛特也明顯感受出來了。

她雖然成功繼承了爵位，但在卡斯特爾領從上到下，的確缺乏權威與統治力，更像是一個光桿。

不過，這種情況，在進入卡斯特爾伯爵領的直轄領之後，有了明顯的改善。

沒錯，直轄領。

卡斯特爾伯爵領也是有著直轄領的。

除了封出去的三個子爵領和十七個男爵領外，卡斯特爾領還剩下五分之一的地區由卡斯特爾家族直轄，大約有2.6萬平方公里，人口約一百八十萬，佔了整個伯爵領的三分之一人口。

老實說，這個面積也很大了，放在新月王國裡完全就能獨立成一個富庶的伯爵領了。

這部分割槽域又可細分為兩部分，正好位於卡斯特爾領鈍角三角形的兩條鈍角邊上，一左一右。

左邊的區域即是卡斯特爾領正北方，也是首府北港的所在，又被稱為北港子爵領。

沒錯，子爵領。

嚴格意義上講，夏洛特的頭頂上除了卡斯特爾伯爵之外，還有著北港子爵的名頭。

北港子爵領面積差不多有1.6萬平方公里，和天朝帝都差不多大小，集中了整個卡斯特爾領最精華的區域，人口超過了一百五十萬，也是夏洛特的目的地所在。

而右邊是區域就是邊境的卡斯特爾銀礦區了，差不多1萬平方公里，多為丘陵低山，人口也就二十萬。

和擁有男爵封臣的波爾德公國直轄領不同，也和擁有伯爵封臣的新月王國直轄公國不同，卡斯特爾直轄領沒有爵位達到男爵及以上的貴族領主。

在這裡，為卡斯特爾家直接統治領地的是市政官和沒有封地的宮廷貴族，他們只有行政區，沒有領地所有權，更沒有軍權。

當然，他們也有自己的土地，但最多隻是一些莊園。

北港子爵領明顯比卡斯特爾領的其他地方更加富裕，野外的官道都修的跟波爾德外城區的城市道路似的，來往的行人衣著也更加體面，道路上的馬車更是絡繹不絕。

夏洛特一進入直轄領就受到了早已等待許久的市政官們的熱烈歡迎。

那真的是熱烈歡迎，讓夏洛特下意識聯想到前世裡的領導視察，很多領地上的官員都來了，甚至還有想當多數量的圍觀的領民。

不僅如此，兩側甚至還有士兵站崗，裝備精良，超凡者的比例也不小，明顯是北港的武裝力量。

放眼望去，前來迎接夏洛特的隊伍恐怕得有個三四百人，如果加上圍觀的領民就更多了，怕是人數得要破千。

只能說，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聽信了謠言，又或者說，在卡斯特爾的直轄領，領民對卡斯特爾家族的信任或許要比非直轄的地方更高一些。

而這，還只是在直轄領的入口，還沒到首府北港呢。

迎接的隊伍裡，為首者乃是北港的市長，馬多克·奧蘭，一位平民出身的市政官。

馬多克是個看上去約莫五十歲的中年男性，頭髮已經有不少花白。

比起市長，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商人，整個人胖乎乎的，還總是樂呵呵的，像尊彌勒佛似的，讓夏洛特下意識想起波爾德公爵家的那位胖管家。

他剛一看到夏洛特，就眼前一亮，帶著一眾市政官和貴族湧了過來，欣喜地道：

“夏洛特大人，您終於回來了，多年不見，您越來越漂亮了。”

得，又是一個不認識的熟人。

且不說夏洛特繼承的記憶並不能算非常完整，就算是完整，原身小時候見到的人過了這麼多年之後也絕對都記憶模湖了。

夏洛特只能微笑著點頭致意。

“夏洛特大人，一路旅途勞累了，北港的伯爵府已經收拾妥當，隨時都能入住！”

馬多克笑容滿面地說道。

隨後，他就主動接過了駕車的韁繩，竟然是親自為夏洛特駕起了馬。

簇擁著夏洛特的馬車，浩浩蕩蕩的隊伍繼續朝著北方趕去。

而在走了大約半天之後，夏洛特終於來到了最終目的地，卡斯特爾伯爵領的首府，北境低地的經濟中心與貿易中心，新月王國人口超過五十萬的特大城市之一，被譽為海上明珠的水上之城——北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