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問道 第175章 仁心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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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場受傷者眾多,除了場內道士們之外,祁尚率領的三千將士有一大半也遭了劫難。
南宮止頭一個到現場,一看滿目瘡痍、死傷皆有、哀鴻遍野,當即面色大變,下令將城中大夫全都找來,包括在縣署落腳的稷下宮醫宗子弟。
定安郡主原本也在裡頭,不過因為意外來得突然,沒有任何一家藥堂有這麼多的藥物,南宮止需要人去各個藥堂週轉、籌集。
於是,考慮到身份便利,定安郡主主動開口攬下了買藥的重任。
誰知到了這家五善堂前面,遇到一個不知輕重的男人。
男人腿部不知道怎麼受的傷,看樣子之前沒有看過病,熬不住了才拖著傷腿來藥堂,偏巧藥堂的大夫都出城了。
他一條褲腿捲到膝蓋,可以清楚地看見受傷部位已經潰爛,膿瘡和血水混在一起,定安郡主就瞧了一眼,噁心的想吐。
藥堂小夥計不敢胡亂開藥,推說大夫不在,讓男的晚些時候再來。
結果男人從哪裡聽說來,穿著這一身白色學子服胸前繡杏花的是稷下宮醫宗弟子,所以死活纏著定安郡主治病。
定安郡主是什麼人,處死個丫鬟眼都不帶眨,更何況眼前這個在她看來低賤的賤民。
礙於大庭廣眾,定安郡主並未直接喊打喊殺,只讓環朱將他趕走,然而男子往前一撲,直接撲倒在定安郡主面前,抓住了她的裙襬。
這樣一來定安郡主如何能忍,當即呵斥堯安將他扔出去。
然後一摔,正好砸在了雲起面前。
“哎喲喂——”男人吃痛滾作一團,腿上的膿瘡蹭得破了流出摻著血絲的濃黃色液體,路人看了紛紛躲避。
環朱抬著下巴出來,眼神鄙睨地呸一聲:“衝撞郡主,你有幾條狗命。”
雲起走不掉了,索性甩出玉骨扇看戲。
周圍人指指點點,沒有一個搭把手將男人扶起來,那流滿膿液腐爛不堪的腿實在叫人避之不及。
禾禾不忍心,招呼尋清兩個人一起將男人扶起來,“怎麼辦,他的腿看著很嚴重。”
“你不是那個誰?”環朱認出來禾禾。
禾禾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真心笑容,“姑娘你好,上次郡主救了我,我還沒親自拜謝。”
“不用了。”環朱眼珠子下垂,斜睨了一眼,轉身回藥堂。
禾禾喚道:“姑娘……郡主也在這裡,不知能否替他……”
環朱不等她說完,眼底含帶嫌棄道:“郡主忙於籌備藥物,龍嶺上百人等著救命,你們可耽擱得起?”
禾禾眼睜睜看著環朱進去,面犯難色地看向雲起,“這下如何是好?”
雲起聳聳肩:“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一路進城他們確實看到一批人急匆匆地出城,一個個手裡還提著藥箱,看來是城裡的大夫們,明顯龍嶺傷亡情況比他們想象的嚴重,自然需要更多的藥材。
男人抱著腿哭起來鼻涕眼淚滿臉,“姑娘行行好,快救救我吧,我不想當廢人啊,我的腿……求求你了啊。”
禾禾猶豫一下,對尋清道:“弄些清水來。”
把背上的竹筐放下,從底部摸出一瓶創傷藥。
這藥還是當初陸安然給她的,她省著用,瓶子裡還有一大半,也是預防採藥途中受傷,所以一直帶在身邊。
“既然是外傷,我只能試試看這個藥是不是管用了。”
禾禾絲毫不嫌棄男人腿部髒汙,用清水沾了乾淨的布子給他傷腿周圍小心擦拭,還空出功夫給男人安慰:“等會抹了藥粉就不疼了,這個藥很有效,結痂後也不癢。”
雲起聽見身前身後的人議論——
“這姑娘是個大夫吧?”
“真不錯,長得漂亮心腸也好。”
“有仁心才叫大夫嘛,否則心地不好,怎麼給人看病啊。”
雲起挑了挑一邊眉頭不置可否,有些人看著冷面冷心,手起刀落不一定能救回人命,卻致力於還死者一個公道。
正想著,忽而聽到一道聲音:“停手,別給他用藥。”
抬頭,不就是腦海中那個冷面冷心的人嘛。
陸安然坐著馬車一路趕往城外,半道上讓一群人堵住了,撩開簾子頭一眼對上人群中央像是發光點的某世子。
鹿陶陶笑成公鴨嗓:“哦吼吼,雲大聰明和其他小姐姐逛街咯。”
再往下一瞥,陸安然眉頭輕皺,掀開馬車簾往下走了過去。
禾禾倒藥的手頓在半空,愕然仰頭對上陸安然清冷的黑眸,“陸姑娘。”
“傷口處肉已經腐爛,若不事先剔除腐肉,傷口潰爛愈深導致感染病變,嚴重者截肢。”陸安然口吻淡淡的,用平靜無波的聲音說著驚心動魄的話語。
禾禾被嚇到了,她是出於好心幫忙,平時村裡人受傷了也就是用採來的草藥自己傷口塗抹一點,大家都是這麼過來啊。
如今一聽一個弄不好不僅治不好反而連累人截肢,臉色都白了。
“我不知道會這樣嚴重,我不會醫術,想著給他上點外傷藥讓傷口癒合就沒事了。”
陸安然口氣尋常道:“以後遇上了注意就是。”
鹿陶陶從陸安然肩膀後伸長個腦袋,嘖嘖道:“你不懂醫術瞎治什麼。”
禾禾被她說的無地自容,垂著腦袋拽衣角不說話。
尋清緊繃的臉上眉頭皺在一起,以小大人的口氣說道:“施主說話不對,禾禾好心而已。”
“哈?”鹿陶陶歪了歪頭,嗤笑:“好心治百病啊?”
禾禾拉了拉尋清,認真的對陸安然道:“陸姑娘,不好意思。”
陸安然抽了把柳葉刀出來,偏過腦袋,“你跟我道什麼歉?”
禾禾:“……”吃不準生氣還是沒生氣。
陸安然不再理會其他,柳葉刀在男人面前一晃,男人直接嚇暈過去,她手起刀落很快削掉一塊腐肉,看的人眼皮子直抽。
雲起摸了摸鼻子,心裡納悶,從頭到尾這死丫頭都沒看他一眼啊?
處理完後,陸安然收起柳葉刀,側身而立,眉眼流露出一股鋒芒,喚醒呆住的禾禾,“可以上藥了。”
“啊,哦哦。”
禾禾小心翼翼上藥,傷口潰爛的地方成了一個小小血洞,瞧著有些觸目驚心。
後面的事禾禾可以處理,陸安然和來時一樣從人群裡退出去。
百姓們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這姑娘好凌厲的手段,割豬肉似的。”
“還是前面那位姑娘好一些。”
“嗯,雖然後面來的姑娘出手不凡,但治病還是講究一個心性,所謂仁心仁術,萬不是任何醫技可比擬。”
陸安然聽不到這些,聽到了也不在乎,她本不是被世人流言所左右的人。
雲起玉骨扇一揮,瀟灑的回眸,桃花眼微微上鉤,風流又邪肆,“你們看病還找什麼藥堂,以後都去善堂排隊吧。”
善堂,大寧朝中官府接管,專門接濟窮人、收養孤兒的地方。
將所有評論壓在身後,雲起用玉骨扇敲了敲陸安然馬車的車窗,“你坐馬車去哪裡?龍嶺?你又不是大夫,去那裡做什麼,撿屍嗎?”
陸安然深深看了他一眼,說的話都一樣,怎麼不和鹿陶陶拜個把子,口中道:“世子說的對。”朝外吩咐馬車伕,“我們回去吧。”
雲起:“……”
直到馬車走了雲起才確信,陸安然真的沒預備讓他上馬車。
鹿陶陶揹著手大搖大擺走過來,嘖嘖道:“雲大傻子。”
雲起半眯桃花眼:“小妖精,你有話說?”
“我是狐仙大人!”妖你妹啊,鹿陶陶斜著眼哼道:“連陸安然出門是為了找你都看不出來,不說你傻是什麼?”
雲起用玉骨扇抵著脖子思忖片刻,笑了。
禾禾給男人上完藥,正好他家人來了,把男人給抬了回去,又對著禾禾千恩萬謝,她萬分慚愧的想說其實功勞都在陸姑娘,轉頭卻找不到陸安然人了。
鹿陶陶兜到後面翻禾禾背上的筐,“小村姑你這裡有沒有好吃的,嗯?怎麼就只有幾塊破餅。”
禾禾好脾氣的任憑鹿陶陶折騰,對雲起施禮:“公子,我走這邊回家,繡坊的事,還要麻煩公子。”
雲起揚手一擺,“放心,死活都把人給你。”
等人一走,鹿陶陶眼睛骨碌碌轉一圈,吃吃笑道:“原來是桃花債啊。”
雲起從旁邊賣果子的攤販出拿了個桃子砸鹿陶陶,“拿來的桃花,吃你的桃子。”
藥堂圍攏的人散開,定安郡主帶領環朱出來。
環朱在旁嚼舌根,“郡主沒看錯,叫禾禾的村姑確實是個狐媚精,這回也不知怎麼勾搭上雲王世子了。”
定安郡主瞧不上禾禾,更不喜歡她低眉順眼,看似不爭不搶,實際上吃準了男人喜歡這一套。不過話說回來,她對陸安然不爽日久,如今兩人湊在一起倒好。
她勾唇一笑,“讓她們兩互相鬥氣,本郡主只當在旁看笑話。”
雲起回到府中,陸安然已經坐在庭院大槐樹下喝茶,秋蟬還給她做了一疊綠豆水晶糕。
“沒良心的丫頭。”雲起撩袍坐下,抬了抬眼皮子,“本世子腿都快走斷了。”
陸安然不為所動道:“世子欠缺鍛鍊。”
雲起支著手臂靠過去,擠了擠眼睛,“呵,不想知道本世子昨晚去哪裡了?”
手指在帕子上擦掉綠豆糕屑,陸安然抬起頭,清然的眉目讓細碎的陽光落下一層金輝,“世子有空在此處打趣,說明一無所獲,不過我有一件事要和世子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