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問道 第184章 給你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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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不算壞得喪心病狂,但被稱為混世魔王也不慚愧,對待屠大的死,他不過輕飄飄一句‘死就死了’,分明沒有把人命看得太重。
這源於他自小被寵溺過度,也因為自己壽命有限,故而對世間眾人眾物天生敵意。
南宮止欲言又止,最終道:“可以讓我們見一下那兩個府丁嗎?”
鳳傾皺眉,嗤笑道:“堂堂王府世子和現任少輔一起過來,就只為了一個賤民的命來向我問罪嗎?”
雲起單手支著腦袋,懶洋洋地說道:“行,那就結案吧。”
鳳傾瞪大眼睛,搞毛線就結案了,“我告訴你,你別想冤枉我。”
雲起眨了眨桃花眼,故作無辜地攤手,“小侯爺,我們提刑司辦事章程歷來如此,你不配合我也沒辦法啊。”
“呵,難怪提刑司冤假錯案出了名的多。”
“跟我無關,你得找我上一任。”
論臉皮厚,鳳傾都不敵雲起。
南宮止出手攔住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針鋒相對,“鳳小侯爺,並非我們懷疑於你,而是屠大死的位置過於蹊蹺,也許和夜叉一案有關,所以還請你配合為好。”
鳳傾心裡腹誹,果然是文化人,說的話就比姓雲的中聽,只不過不是他不願意交出來,而是早前他把兩個人給趕走了。
今晚鳳傾心情不好也出於這個原因,他雖然一直知道身邊的人看著縱容他的所有肆無忌憚,其實暗中聽命的還是他父親。而他們這樣的小心翼翼,反而隨時隨地無聲地提醒著,他是個將死之人。
世人對快死的人總是過於包容,說得最多的不外乎——他都要死了,你還計較他幹嘛。
因為心裡不爽,鳳傾才來這裡,但越待得久了,無聊和空虛越氾濫,就算南宮止和雲起不來,他也打算走了。可他們正好來了,鳳傾居然感覺到了一種輕鬆和愉快。
就算是因為一樁死人案。
“這麼巧?”南宮止眉頭微微蹙攏,“他們離開了幾天?”
鳳傾不耐煩道:“一天半兩天吧,誰知道。”
雲起嘖嘖搖頭:“真巧啊,說不是故意的本世子都不相信呢。”
鳳傾扭臉:“愛信不信。”
南宮止斂眸道:“偏是他們兩人扔了人之後讓鳳傾趕回去,屠大又在那片地方死了。”
鳳傾臉黑,布上一層寒霜,“有人不長臉想要陷害我?”
“哇,夜叉能掐會算陷害咱們鳳小侯爺哦。”雲起挑眉。
“很難說,畢竟目前為止我們連夜叉是何物都還沒有鬧明白。”南宮止轉過頭,問雲起:“雲世子,你怎麼看?”
雲起勾唇一笑,漫不經心道:“南宮少輔不要遇到什麼問題都問本世子怎麼看,顯得你過度關注本世子的樣子。”
南宮止扶額,“如今道場開啟不順,夜叉出沒害人,若再查不出真相,聖上那邊我們都不好交代。”
“那就抓夜叉啊。”
南宮止嘆氣:“說得容易。”
雲起頗有深意地看著他,“想要抓個夜叉還不容易。”
“雲世子難道有什麼計策了?”
“你見過夜叉?”雲起看著南宮止搖頭又看向鳳傾,“你呢?”
鳳傾莫名其妙,皺皺眉,“神經。”
雲起玉骨扇正面朝上攤開,“這不就得了,誰都不知道夜叉真面目,你交差事上去,哪個敢問你真假?”
南宮止不可置信,“這是作假,犯欺君之罪。”
“是嗎?”雲起輕飄飄地反問一句,聳聳肩:“那我沒辦法了。”
鳳傾忍了忍,忍不住唾棄道:“好歹也是王府世子,儘想歪門邪道。”
這邊讓鳳傾飛鴿傳書,喚兩位府丁再折返回帝丘,南宮止還要趕去龍嶺道場,新的祭臺已經搭建完成,東嶽真人等又要重新開壇祭禮。
“這位新的嫌疑人是不是要關到縣署啊?”雲起用玉骨扇指了指鳳傾。
鳳傾暗暗唾罵一句,“小爺想殺人還真不用偷偷摸摸。”
雲起哦了一聲,扯著南宮止的衣袖抬了抬下巴,“聽見了?他有殺人動機。”
鳳傾:“……”
南宮止思忖片刻,還真有些難辦,“要不然……”
雲起看著他的目光有點微妙,心中浮起一股不祥,聽著南宮止慢慢道:“縣署人滿為患,鳳小侯爺畢竟身體特殊,不如雲兄代為收留幾日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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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然從縣署驗屍過後回來,喝了半壺茶,看到雲起施施然回來,剛要開口,卻見後面飛出一片豔紅色衣角,左邊眉頭往上一挑。
“這院子太小了點吧,都沒有我家一個角大,還有院子裡種槐樹,也不怕鬧鬼。”鳳傾毫不客氣地貶低了一番,而後總算有了身份客人的自覺,勉強吐露一句好話:“也就裝飾差強人意,湊合吧。”
雲起用玉骨扇壓在他的肩膀上,讓鳳傾原本往前走的動作停下,“有點自覺,你現在是身帶嫌疑的案犯。”
鳳傾默了片刻,忽然捂住胸口,“好疼,我要犯病了……”
雲起揉額角,“好了,你可以去客房了。”
鳳傾馬上收起痛苦表情,揚起下巴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找自己看得上的房間。
陸安然頭一次看到雲起吃癟,不禁有些好笑:“世子出去一趟的收穫?”
雲起沒好氣道:“別以為本世子沒看到你在偷笑。”遇到個病癆鬼他能怎麼辦,只好供著啊。
一聽事情原委,陸安然完全沒有同情的意思,“既然鳳小侯爺的兩個府丁那邊可能會有線索,留他在府中也好。”
雲起撩起衣袍反身坐在藤椅上,感嘆道:“你現在知道了吧,會咬人的狗不叫,南宮止這算盤打得可真精。”
說起這個,陸安然道:“前次世子派人送信給南宮世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薛泰到了縣署,不管怎麼避都避不開,雲起非常陰險地叫人去龍嶺給南宮止帶了個口信,說發現了了不得的線索,約定縣署一聚。
之後,當然是南宮止讓薛泰纏上了,具體過程不大清楚,總之鬧得不太愉快。
雲起還很有興致地準備看好戲,但更戲劇性的一幕是,薛泰突然走了。
“南宮止雖得皇帝看重,但薛泰為人有些狂傲,又有二皇子撐腰,出了周家的事之後,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罷休。”雲起分析道:“只能是上面有人傳信給他,讓他不要追究。”
陸安然聽著點頭:“果然像方知府所言,與周家的合作對薛督軍來說很重要,否則不會一聽到周家出事立馬趕來帝丘,甚至冒著被人懷疑的風險。”
雲起以指骨輕叩桌面,“能讓薛泰這麼聽話,你猜是皇帝還是劉家人,或者說……”
陸安然半垂眸,“淑妃。”
兩人目光對視,同時現出一股瞭然,“但凡不出事便罷,只要皇上有一點懷疑,連方知府都能查到的東西,自然不可能瞞天過海,最起碼薛泰和周家人的交易瞞不住。那麼多銀子何去何從,又有多少用在了給二皇子鋪路上面,為了明哲保身,及時抽身再正常不過。”
陸安然佩服不已,“從這一樁事可以看出,淑妃是個有氣魄的人。”
雲起瞟一眼,嘴角浮起淺得幾乎看不出的笑意,“不然你以為誰都能身居高位、在後宮無往不利,那種地方活得久站得高的人,哪一個都不是尋常之輩,你最好能避則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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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人多,晚飯擺在院子裡。
忠伯搬了一個新的圓桌子,能坐十幾個人那種,往大槐樹下一放,夕陽斜照、晚風輕拂,頓時有幾分悠哉的賞景納涼的閒趣意味。
秋蟬手腳利落,一口氣做了十六個菜,大盤小盤擺得滿滿當當,分著筷子,樂呵道:“府中好久沒這麼熱鬧,跟過年一樣。”
陸安然從房間裡出來,往左看尋清和馬大師各穿一身道袍,遇到了還互相打個稽首念句法號,令人錯覺恍如來到了道觀。再看右邊,鹿陶陶拽著鳳傾的紅色衣袖,而鳳傾揪著鹿陶陶小辮子,兩個人邊走邊扭打在一起慢吞吞挪過來。
上邊墨言蹲在樹梢上,下面觀月抱劍靠著樹,另一頭雲起翹著腿躺在樹下,對面坐的端方的是南宮止。
陸安然頓覺得有點頭疼,這些個畫風完全不同的人,到底是怎麼都湊齊在這裡。
“陸姑娘。”南宮止先看到,客氣地起身打了個招呼。
陸安然冷淡地頷首,心中明白南宮止大概是過來和雲起探討案情相關。
“小哥哥你來啦?”鹿陶陶看到南宮止眼睛蹭亮,放開鳳傾跳到座位前坐好,對南宮止勾了勾手指,“坐我旁邊唄。”
鳳傾氣哼哼地拉平袖子,翻了個白眼:“花痴。”
鹿陶陶眯眼:“小呆雞你罵誰花痴呢?”
“你才是小呆雞!”
“是你是你,就是你,要不然你是臭老母雞呀,咯咯噠。”
鳳傾氣的鼻子都歪了,扭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他要離鹿陶陶最遠!
結果一轉身不知道後面多了個人,直接撞了上去,捂住鼻子連退三步,控訴般抬眼瞪過去:“你誰啊?”
祁尚略低頭,有些驚訝的看向瞪圓了眼睛的鳳傾,見他捂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格外大而圓,像會說話一樣蒸騰著熊熊怒意。
“抱歉,我不知道你會突然轉身後退。”
這個道歉就很讓人生氣,鳳傾怒而道:“你是不是想罵我不長眼?”
祁尚不知道他會這麼強詞奪理,冷靜道:“不是,我誠心表達歉意,如果你哪裡受傷,我帶你去看大夫。”
鳳傾滿臉不可思議,這個人居然暗指他是弱雞,被人撞一下就要看大夫那種!
“你才看病,你全家都有病!”
祁尚皺眉,他生平所見不講道理者,除了鹿陶陶之外,這個似乎更嚴重。
鳳傾憤憤不平的揉了揉鼻子,緩過勁疼痛帶著酸意沿著鼻樑一路往上,一雙眼睛蒸騰起水霧,彷彿一眨就會滴落出來。
祁尚看著他雪白麵容上突兀的紅彤彤的鼻子,以及滿眼委屈淚水打轉的模樣,想著雖然嘴硬,但到底還是個孩子,都快委屈哭了。
頓時心中不滿消退,內疚升起來,安慰的姿態用手輕拍了下鳳傾的腦袋,想了下人家怎麼安撫小孩來著,半晌道:“別哭,待會給你買糖。”
鳳傾本該跳腳,卻在那樣溫和的眼神與僵硬的手勢下,張大了嘴,遲遲沒有發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