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問道 第196章 不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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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氣候多變,晴朗了一整天,臨到太陽落山時,突然聚集起大團烏雲,毫無預兆下了一場暴雨。
南宮止讓人搭建了簡便的涼棚架在幾棵大樹下面,看著外面嘩啦啦下個不停的大雨,轉頭對雲起道:“如果雨到天黑還不停,我們只能暫且留在這裡過夜,等到天亮才能繼續。”
尋了一天多,照理說就算掉下去的位置稍有差異,也不該離那麼遠,可到目前為止沒有一點線索,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找錯了方向。
雲起望著雨幕出神,禾禾走過來,把心裡徘徊了一整天的感激的話說了一遍。
兩人一左一右,因為視覺差異,從後面的幾人視線看來,彷彿靠在一起。
“撬陸安然牆角來了。”鹿陶陶坐在樹上晃一雙短腿,語氣莫名帶了點興奮。
觀月抱臂閉目養神,墨言翻了個白眼,“胡扯什麼呢你。”
鹿陶陶搖頭晃腦道:“你看唄,有句話叫什麼來著,見縫插針?奪人所愛?還是三心二意?”
墨言涼涼道:“裝瘋賣傻。”
“喂,你不是討厭陸安然,這時候應該感到出了一口惡氣才對啊。”
墨言的手掌蓋在腹部,那裡有道傷疤,痕跡很難消除,像蜈蚣爬過一樣難看,但沒有這道傷疤,他或許早就死了。
思及傷疤由來,眼神變得微妙,衝口道:“關你什麼事。”
鹿陶陶呵一聲:“男人,口不對心。”
“你該擔心姓陸的死了你也活不了。”
鹿陶陶扮個鬼臉,嘿嘿笑道:“失算了吧,陸安然早就給我解毒了,哈哈哈。”
墨言詫異地扭頭看她,“什麼時候的事?”
“關你什麼事。”鹿陶陶很快把這句話扔回去。
雨聲捶打樹葉,使得說話聲都夾了沙沙的碎感,墨言摸著陰雨天會發癢的傷口,說道:“她這個人,真奇怪。”
說得不明不白,也沒想要誰回答。
不過鹿陶陶非要湊熱鬧一樣接話,道:“做什麼好人嘛,好人不償命,惡鬼才千年不倒。”
雲起還對著雨水發怔,禾禾在旁講了幾句感激的話,沒等到雲起反應,他人在這裡又像靈魂遊移在外,笑起來桃花眼微勾滿身風流倜儻,不笑時眉眼微冷眼神都透著疏離感。
禾禾有些尷尬正要離開,雲起回身道:“你經常到這片林子?”
“採藥經過幾次。”
“能不能把這裡附近方圓十里的地形圖畫給我看看。”
禾禾猶豫道:“我不會畫畫。”
“無礙,你描述下來,我來畫。”
禾禾說得簡單,也很籠統,大多數用那裡有個山頭,左邊是林子,右邊過草地有石山然後還是林子……
雲起拿了樹枝在地上描繪,到了某個點忽然停下,指著道:“這裡有矮山阻隔?”
禾禾細細思索,“也不算矮山,我記得是有一年暴雨導致山洪,沖垮了半座山,那些石碓倒塌在那,時間久重新長了草木,倒像是一座矮山。”
關於暴雨沖刷成泥石流這個事雲起還有印象,也因此造成了對面山谷不少村莊變為鬼村。
他盯著這個地方半晌,扔了樹枝快步找到指揮著手下護衛軍安營紮寨、各司其職的南宮止,“我大概明白為何我們找不到他們。”
南宮止揮退其他人,“怎麼說?”
雲起拽住南宮止的手腕,拉著他回到原來的位置,“你看這裡,因為之前樹林阻礙視線,我們沒有發現其實中間有矮山攔路。”
南宮止稍稍看過後,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太子和陸姑娘是在矮山另一頭,我們錯過了和他們碰面的機會。”
兩人一起看向禾禾,禾禾微怔,反應過來道:“沒有路可以直通那裡,過去的話,還是要從前面繞遠路。”
禾禾考慮得周全,她帶大家走的路確實精心選擇過,如果再沒有發現,她就從前面路口轉彎繞路到矮山的另一面。
“對了,十四泊就在那個位置,他們會不會選擇從湖底游出去。”
“不會。”兩人異口同聲,說完看著對方。
南宮止搖頭:“太子殿下暈水。”
這個答案有點出乎意料,禾禾心說,不是暈車暈船嗎,天下怎麼還有暈水的人呢。
雲起則壓著牙根淡道:“陸安然是個旱鴨子。”
北境不如南方多河流大川,十之八九不會泅水。
南宮止讓禾禾再說了一下詳細的路線情況,決定分為兩隊人馬,一組連夜動身,另一組按照既定路線搜尋,到時候以訊號為約定。
雲起考慮過後,道:“我還是跟你一起。”
南宮止眼底閃過驚愕,他接觸過的雲起有些油嘴滑舌,說話不大正經,還總是有意無意跟自己嗆聲,可大體看得出這人對於很多人很多事都抱著遊戲人間的態度。
所以,突然這麼認真,是否說明雲起對陸安然過於關心了?
“少輔有什麼疑問?”雲起扯起嘴角,要笑不笑道。
南宮止:“我只是覺得雲世子待陸姑娘有些不同。”
雲起輕笑,桃花眼勾起幾分輕浮,“擔心以後提刑司少個白乾活的仵作。”
南宮止衝他頷首,“那我們各自準備一下吧。”
在南宮止的背影后面,雲起上眼皮慢慢下落,嘴角的笑也一點點收斂起來,星眸千轉,浮沉著自己都分析不出的隱晦。
—
陸安然和子桑瑾在湖畔不遠處找到了一個山洞,山洞不知道多深,裡面很潮溼,越往裡越是幽暗空曠,彷彿帶著‘滴答滴答’的滴水聲,經過迴音不斷放大。
兩人疲累至極,腿也不適宜走更多的路,陸安然提議道:“我們先坐下休息,最好不要太靠裡。”
總的來說子桑瑾不像雲起毛病多,也不會跟鳳傾那般任性,他就著洞口坐下來,抬頭剛好看到暴雨侵襲,不免的感覺慶幸。
明明是微小的事,卻因為想起這十七年來他的人生裡連這般細微的幸運都從未遇到過,從而在心口生起綿密的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緒。
陸安然把周圍的枯枝和乾草攏到一起擦亮火摺子,火升起來後,連安全感都多了幾分。
雨下得很大,好像有水直接從天上傾倒,很快在洞口積起小水潭。
子桑瑾在腹部按了一下,停頓下來,裡面空蕩蕩的飢餓感灼燒,但這裡只有兩個人,沒有僕從供人差遣,他也有身為男子的驕傲,總不好意思自己乾等著讓女孩子去找吃的。
於是,子桑瑾等著雨小一點了,撐著石壁一點點站起來。
“你要去找吃的?”陸安然看到了,開口問。
洞裡枯枝亂葉不少,排除掉過後,很輕易就能知道子桑瑾的想法。
子桑瑾點點頭,就要邁步往外,“等會天全黑了更不方便,我現在去附近看有沒有可以吃的果樹。”
陸安然沒有阻止,多問了一句:“殿下可會輕功?”
子桑瑾背部一僵,沒有轉回來,偏回頭道:“我沒有習過武。”
陸安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而是指出一個問題,“我剛才觀察過,這裡的樹都很高,一般人很難夠著。”
“總會有辦法。”雖然子桑瑾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辦法。
“殿下內傷比我重,還是我去吧。”陸安然原想著子桑瑾會輕功的話方便點,既然他也不會,那麼誰去都沒差別。
子桑瑾眉頭一皺,似乎被人看輕了,剛要開口卻看到一團什麼直衝過來,撞到山壁發出沉悶的撞聲。
子桑瑾張嘴想說什麼,半天沒說出來。
陸安然看看子桑瑾,再看看不知哪來跑出來撞暈過去的野兔,“殿下不用出去了。”
這隻灰兔子還很肥碩,足夠兩個人享用一頓晚餐。
快烤熟時,陸安然從隨身攜帶的袋子裡拿出兩個瓷瓶往上灑了一堆粉末狀東西。
子桑瑾看起來覺得眼熟,這瓶子和她裝藥丸的一模一樣,道:“你往上灑什麼?”
陸安然惜字如金,“藥粉。”
“吃了沒事?”
“止血祛瘀,提氣養神,左右也要吃,我在裡面加了香茅草,可以充當調料。”
子桑瑾信了她得邪,不過吃起來口感居然真的不錯,如果忽略陸安然剝皮扒內臟時過於冷靜因而顯得格外變態外,子桑瑾認為這頓晚餐尚可。
因為下雨,時辰還早,天空灰霧濛濛,尤為暗沉。
山洞的火光在兩人身上跳躍,陸安然時不時新增一些枯草樹枝進去,“殿下有沒有發現?”
“什麼?”
“山洞裡樹枝和枯草有些多。”
子桑瑾把右腿放平,人靠在山壁上,換了個姿勢後,說道:“嗯,不像是動物巢穴。”
動物過冬也會給自己的洞穴填塞乾燥的草木,但多數不會選擇太過潮溼的山洞,而且這裡沒有大型動物生活過的痕跡。
“殿下你看這個。”陸安然指骨反扣,在她旁邊的山壁上叩了叩。
子桑瑾挪過去一點,湊近看,模糊辨認出幾個字,歪歪曲曲,極其幼稚,“花,什麼風,鳥……像小孩子隨便寫出來的字。”
陸安然道:“小孩子可不會隨便來這裡。”
子桑瑾渾身一個激靈,“你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陸安然摸了摸那幾個字,像是用小刀片,也像是尖銳的石頭,刻的痕跡並不深,只在石壁上劃出幾道白痕,“從痕跡辨認,時間應該不長。”
“有人在這個山洞落腳過,還帶著孩子?”子桑瑾說出這個推斷都有些可笑,“總不會有人也和我們一樣墜崖。”
他們白天也發現了,這個地方說不上渺無人煙,也可以說是人跡罕至,山崖下小路周圍活動還有可能,誰會跑到這一帶。
“最高處是不是也有一道痕跡?”陸安然仰頭問。
“小孩子爬不到那麼高吧。”
兩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勾到那個位置,只得放棄。
閒聽風吹雨打聲,陸安然往火堆裡扔了一根樹枝,側頭問:“本朝尚武,以殿下的資質,也能有一番作為。”
子桑瑾半瞌雙目,橙色暖光照在他臉上,隨著他下拉的嘴角,無端冷了幾分,“想知道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