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雪顧不得多想,掉頭就往家的方向駛去,她有些心慌意亂,路上險些闖了紅燈。

回到養父母家,在門外就聽到周秀林的哭聲和抱怨聲。她徑直用鑰匙開了門,一見她進來,周秀林眼睛一亮,趕緊推了推埋著頭坐在沙發上的養父杜振宏。

“爸,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江若雪注意到茶几上放著一個同城急送的快遞袋。裡面的白色A4紙露了半截,似乎是檔案。

杜振宏神情萎靡,紅著眼睛,卻什麼也不說。

江若雪把目光投向周秀林。

周秀林伸手把快遞袋裡的檔案抽出來,塞在江若雪的手裡,哭著說:“你看吧,都是你爸一時糊塗,現在被人拿住了把柄,這個材料一遞上去,你爸直接就能進監獄啊!”

江若雪的心直直地沉下去。

杜振宏是本市政府機關的一名中層幹部,手裡握著實權,平時請客送禮的人也不少,但都沒夠著紅線,不算大事,難道……

她認真地看著那一筆筆轉賬記錄,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粗略算了一下,足有一千多萬。

“爸,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呢!”江若雪真的急了!杜家條件小康,她有穩定體面的工作,妹妹雨菲還在上大學,他們家也不缺錢啊!

“趕緊把錢還回去,情節不嚴重的話,不會被起訴的。”江若雪抑制著內心的慌亂勸道。

她看了轉賬日期,前幾年前的,會在這個時間被翻出來,那必定是有人刻意為之。

“錢早就花完了。”杜振宏悶聲道。

“啥?你幹什麼花這麼多錢啊?!”江若雪一個頭有兩個大,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聲音。

“小雪你先別急,”周秀林趕緊拉住她,抹了把眼淚,想說什麼,結果遲疑了一下,又把話嚥了回去。

江若雪心慌意亂,也沒注意她的表情,只追著杜振宏問。

杜振宏紅著眼睛,告訴了她原因。就是前年他到香港出差,到了澳門,一時沒忍住,進了賭場,當晚就輸掉了幾十萬。後面一心想著回本,又陸陸續續去了幾次,錢花光了,就開始收賄索賄,他也給了對方好處,原本想著不會出事,誰知道今天一早就收到了這份材料。每一筆轉賬,為了什麼事,都記得清清楚楚,夠他判幾十年的。

杜振宏臉色灰敗,說:“小雪,這不關你的事,爸自己做的錯事自己認,該判刑該吃槍子,都是該著的,你好好回去上你的班。”

江若雪心亂如麻。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杜振宏進監獄。她六歲起就被杜家收養,連姓都沒給她改。吃穿用度也都和小妹妹杜雨菲一樣,大學學了個燒錢的珠寶設計,養父母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在這個時候棄他們於不顧,那她還是人嗎?

可是,一千萬啊,她哪裡拿得出來?她剛剛欠了李欽南一千五百萬!一陣深深的無力感瀰漫了她的全身。

“我能做什麼?”她啞著嗓子問周秀林。她既然打電話叫她回來,就一定有話對她說,她也想起了周秀林剛才欲言又止的舉動。

“這……快遞員把東西送來的時候,說有人讓他帶話,這件事找你們家大小姐。”

周秀林抹了把眼淚,拉著她的手,“小雪,錯是你爸自己犯的,照理說不關你的事,可是,咱們到底是一家人,你也不能眼看著你爸爸坐牢是吧?如果你有辦法解決這件事,就……媽媽求你了。”

“你說什麼呢,別為難孩子。”杜振宏嘆口氣,“把房子賣了,再湊一湊,先退贓。”

周秀林一聽又哭了。“房子短時間哪有這麼好賣?再說現在行情不好,能賣個三四百萬就不錯了,還差八百多萬呢!”

杜振宏怒道:“那我去坐牢,吃槍子!”

“好,你進去了,你讓雨菲怎麼辦?突然有了個貪汙犯的爸爸!你讓她怎麼見人?我好好在單位幹著,過幾年就能退休,現在成了罪犯家屬,我還怎麼見人!”周秀林抖著那幾頁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江若雪的腦子嗡嗡作響,他們的吵鬧聲都距離很遙遠,像隔了一層玻璃。模糊而遙遠。她木然坐著,半晌才說道:“爸,媽,你們別吵了,這事我來想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江若雪苦笑一聲,“你們別管了,這件事別讓雨菲知道,我先走了。”

周秀林追出來,“小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江若雪無力地扶著門,說道:“媽,你別問了,現在我也不確定,但是我會盡力。”

周秀林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只是抹眼淚。

江若雪才下樓,就撥通了李欽南的電話。

無人接聽。

江若雪固執地一遍遍重撥,終於接通了。

“江小姐這麼快就聯絡我了。”李欽南的聲線低沉,帶著一絲暗啞,很蘇很好聽,可是傳在江若雪的耳朵裡,就像是惡魔的聲音。

“是你做的。”她咬著牙,直截了當。

“江小姐這話就不對了,是我讓杜振宏貪汙受賄的嗎?”李欽南嗤笑一聲。

江若雪無言以對。

“對了,江小姐,你妹妹是叫杜雨菲是吧,還在新加坡留學?我正好也有生意在那邊,要不我讓幾個兄弟關照一下她?”李欽南不緊不慢地說,他早就撒好了網,不怕她不跳進來。

江若雪瞬間手腳冰涼,背心冒出冷汗。

她啞著嗓子,嘶聲道:“不許你碰她!李欽南,不許碰她!”

李欽南的笑聲從手機另一端傳出來,突兀又殘忍。然後,電話被結束通話了。

江若雪呆呆地舉著手機,茫然四顧,不知身在何處。

怎麼會這樣?她的生活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李欽南,會遭到他這樣的報復?!就為了她弄碎了他的寶石?這不合邏輯!

她在車裡坐了很久,直到能夠平靜下來,才發動了車子。她沒有去上班,而是把車開到了療養院。

她想去看看生父江文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