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奕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典叔,在我面前就無須遮掩了,我們兩家是什麼關係,外人不知,我們還不知嗎?”

他們不拿著劍相向就已經是和平了。

趙典卻搖頭道:“我看非是外人不知,連郎君自己都不知道。”

他道:“大老爺和大夫人是做了許多錯事,可上面還有郎主呢,郎主疼惜三娘,三娘也尊敬郎主,她願意為了郎主栽培郎君,郎君為何就不能為了郎主幫扶一下三娘呢?”

“郎主是希望您兄妹二人能摒棄前嫌,重新開始,”見趙奕垂下眼眸不說話,趙典便頓了一下,看了眼屋內的下人,待他們退下,屋裡只有兄妹三人後才道:“大郎君、二娘子、四娘子,難道你們對三娘子和二郎君就沒有一點手足之情嗎?”

三人面色一動,皆低下頭去。

有是有的,只是不多。

趙典也知道不多,但他只當不知,繼續一臉感傷的道:“郎主和先族長也不睦,兄弟兩個時常爭吵,但再怎麼樣,先族長還是把整個家和趙氏都交給了郎主。”

“大老爺大夫人和三娘子鬧成了那樣,但郎主還是器重三娘子,並願意將所有資源傾斜到她身上,舍親生的兒子,而選擇了侄孫女,”趙典問道:“難道在郎主心裡,兒子不比侄孫女更親嗎?”

趙奕有些怨恨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一切為了宗族是不是?在祖父心裡,我們一家六口加起來都沒有族長之責重要。”

趙典許多的話就堵在了胸中,他只當這是他無意的憤滿之言,畢竟他母親剛死,所以他沉默了一下,重新收拾好心情好後繼續道:“大郎君,您和家族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尤其是在這亂世,若無家族庇護,任他出身再高貴,也會如草芥一般被亂軍裹挾呀。”

趙典道:“您忘了這次洛陽之戰死在外面的皇族嗎?”

“他們身份不高貴嗎?他們家資不豐嗎?但這次死在外面的王爺王孫有多少?”趙典壓低聲音道:“若司馬一族強盛,誰能殺他們,誰敢殺他們?”

“您不要覺得郎主偏心三娘子,也不要覺得家族在偏袒她,如今,她是趙氏一族的膽,是盔甲,而趙氏是她的一雙翅膀,而您要做她翅膀上的一根羽毛,不僅是您在保護她,她也在保護您。”

“不然,羽毛脫落,獨自飛揚,隨時都可能落在地上,被人碾到塵土中,”趙典沉重的道:“郎主現在做的就是讓這羽毛更豐茂,既是保護趙氏,也是保護您啊。”

趙典一臉悲傷,“您怎能因此誤會郎主呢?”

趙二孃上前兩步,眼眶通紅的拉了拉趙奕的袖子,“大弟,我們聽祖父的。”

趙四娘也連連點頭,抿了抿嘴道:“大兄,祖父疼我們勝過疼三姐姐,現在這樣,是因為三姐姐比我們都厲害,這不是疼惜,而是看重。”

趙奕卻更加的狼狽,所以他是因為比不上趙含章,祖父才放棄他選擇她的嗎?

趙四娘鼓勵他道:“大兄只要比三姐姐更厲害就行了,祖父看到後就會像以前那樣倚重大兄了。”

趙二孃遲疑了一下,她不覺得大弟能比得過趙含章,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衝趙奕點頭,“對!”

先把人鼓勵起來再說。

趙奕垂著眼眸沒有做出決定,有僕人過來稟報:“大郎君,三房和五房的管事過來送喪儀了,五太爺明日會領人過來為大夫人設靈堂。”

僕人低著頭道:“五太爺說,人雖未回,但魂得叫回來,所以讓七太爺家的管事去請了清塵觀的道長過來做法事,設了靈位後郎君和女郎們也好守靈盡孝。”

趙奕眼眶一下就紅了,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砸在地上。

趙典見狀鬆了一口氣,語氣溫柔地道:“大郎君,三娘子讓您考試的事……”

趙奕眼眶通紅的道:“我知道了,我會去考的。”

趙典忍不住露出笑容,連聲道“好”,“那我這就去給郎主回信?”

趙奕紅著眼睛點頭。

趙氏有意壓了壓訊息,等過了一段時間才將資訊送到南鄉郡鍾家。

鍾家一聽吳氏病勢,一瞬間覺得怪異,怎麼就病勢了?

但見趙和婉哭得傷心,又仔細看了看趙家來的信,說吳氏是在遷徙途中感染了風寒,加之在洛陽擔驚受怕,身體早已不好,這一病就沒能好。

趙家說,吳氏病倒後特意讓人不往家裡說,就是擔心耽誤長女出嫁,所以趙家希望鍾家能夠多寬慰趙和婉,不要讓她過於傷心。

鍾家心底那抹怪異就瞬間消失無蹤,這也說得過去,不說現在這世道,就是太平年月,因為一場風寒便去的人比比皆是。

時人愛食五石散,為的什麼?

還不是因為篤信五石散可以治療和預防風寒。

風寒,是這個時代最易死人,且死人最多的病症了。

趙和婉才嫁進鍾家不到一個月便要守孝,好在她是出嫁女,只需守一年。

而趙奕和趙二孃趙四娘卻是要守滿足孝,本想和趙二孃說親相看的人家只能惋惜的停了下來。

喪禮過後,趙奕就帶上趙典等人去往陳縣,而趙二孃和趙四娘留在西平守孝,這邊有族人照顧,倒是不怕。

如今趙氏風氣還不錯,就算偶爾有如趙瑚一樣的奇葩,也越不過趙淞這棵大樹,讓族人受大委屈。

所以趙奕很放心的去陳縣。

趙銘也收到了趙含章的信,她讓趙銘在他家中給趙奕找個房間住下,“大兄第一次外出,經驗不足,必定惶恐,而家母性弱,身體也總是不好,很難照顧到他,所以就麻煩銘伯父了。”

趙銘哼了一聲,將信丟到一旁道:“她倒是會心疼她母親。”

長青跪坐在一旁,給趙銘煮了一碗茶奉上,問道:“那……要安排房間嘛?”

“將客院收拾出來,等他們主僕到了,你領他們住進去吧,”趙銘垂眸沉思片刻,道:“也好,我只見過那孩子三次,這次既然來了,我便認真看一看。”

他道:“二郎還是太小了,指望他兒子……”而且誰知道他兒子會不會和他一樣呢?

所以趙奕要是可堪造就,倒可以一試,他年紀也不是很大,趙濟沒養好,他從現在開始掰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