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著濃郁灰霧的第四紀特里爾內。

金髮濃密、鬍鬚整齊、五官深邃的瓦贊.桑松正遵循著命運的指引,穿過混亂的街道,向隱約可見的宏偉宮殿靠攏。

突然,他腳下石板破裂,伸出來一隻白骨手掌,又準又快地抓住了他的踝部。

與此同時,一個套著漆黑全身盔甲的騎士坐在馬匹上,呼嘯而來,舉起纏繞著蒼白火焰的沉重巨劍,斜斜劈向瓦贊.桑松。

瓦贊.桑松的身影猛然變得虛幻,沒有因漆黑騎士的攻擊而破裂,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快速淡化,直至消失。

他真實的軀體出現在了近二十米外,將目光投向了剛才的襲擊者:那騎士黑色面甲之下,兩點深紅色的光芒燭火般搖曳,胸腹間有一道誇張的、拖出了蒼白腸子的傷口,坐著一匹只剩骨頭和外囊的乾屍般白馬。

他的後面有一片廣場大小的荒野,徘徊著數不清的身影,那些身影有的穿著白色麻衣,臉龐青白,眼神空洞,有的只剩下了骷髏骨架,有的戴著白紙做成的面具。

荒野的邊緣,一輛暗紅色的搖籃式馬車緩緩駛來,由兩個長著羊角、通體漆黑、形似魔鬼的生物拉著。

馬車上坐著一位氣質威嚴、頭戴花冠、身穿綠裙的夫人,她褐色長髮高挽,棕色眼眸明亮,一手端著綠色翡翠製成的小碗,一手拿著頂端纏繞槲寄生的橡樹枝丫,儼然便是普阿利斯夫人。

“你想做什麼?”瓦贊.桑松不慌不忙地沉聲問道。

普阿利斯夫人微笑回答道:“當然是復仇。”

說話間,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但臉上的笑意卻沒有消減分毫。

“復仇……”瓦贊.桑松有些茫然地重複起這個單詞,隔了兩秒才皺眉反問道,“為了那個奧蘿爾?”

此時,遍佈荒野的亡靈和好幾位死亡騎士都未進攻瓦贊.桑松,似乎要等著自己追隨的夫人宣洩完情緒。

坐在馬車上的普阿利斯夫人勾起嘴角,自嘲般笑道:“對一個‘惡棍’來說,單方面的愛情註定短暫,用不了多久就會退去熱情,但就在那短暫的時光裡,她死去了,於是變成了深埋在心底無法拔出去的尖刺,一想到就會疼痛,就會憤怒,就會怨恨。

“而這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

“我剛才遇到你的時候,就想動手了,但環境不太合適,‘月女士’也還沒進來,不能因此耽誤了‘偉大母親’的事情,現在嘛,這裡很安靜。”

瓦贊.桑松微微眯了下眼睛:

“接受‘偉大母親’的恩賜後,你不是應該沒有這些脆弱易毀的感情了嗎?

“你現在就不擔心影響偉大存在們的事情?”

普阿利斯夫人輕聲笑道:“那有更適合也更強大的人去做,比如,‘月女士’。

“而我嘛……”

她的神情隱約透出了點恍惚和柔軟:“當初信仰‘偉大母親’為的就是獲得實力,不再被陳腐古板的教會限制,不用顧慮道德的壓力和社會的輿論,不再擔心什麼時候會被某位苦主襲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現在,我想做的是復仇!”

普阿利斯夫人話音剛落,背後就隱約有一對虛幻的巨大翅膀張了開來,那上面是一片片人類大小的偏褐色羽毛。

“啊!”

這位夫人隨即發出了異常淒厲、飽含痛苦的尖叫。

荒野周圍各種建築物內還殘存的玻璃喀嚓破碎了,瓦贊.桑松的腦海嗡了一聲,彷彿聽見了自己靈體的哀嚎。

……

疑似“克麗絲芒娜夜柱”所在的那片破損廣場上。

盧米安鎖定的是那個女性化的“鏡中自己”。

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麻煩!

也許不是在場所有人裡面最強的那個,但身懷特殊,能力多樣,物品不少,稍有機會就能改變戰局,必須提前清除!

至於鏡中的加德納.馬丁,疑似有“鏡子替身”,短暫沒法解決,只能先剷除他的幫手,最後再集火他。

到時候,“心理醫生”的“狂亂”、“拷打”拳套的轟擊和“碧翠絲項鍊”的慾望喚起,都能有效針對“鏡中人”心理狀態不穩定,負面情緒較多,有強烈成就欲、取代欲的弱點。

盧米安肩膀黑色印記一亮,身影驟然消失,出現在了那個衣著打扮和自己差不多,但披著黑髮、英氣勃勃的女盧米安身後。

幾乎是同時,女盧米安的藍色眼眸內露出了嘲諷的意味。

她隨即消失了。

她的身影勾勒在了被灰白色石柱遮擋了大半個身體的安東尼.瑞德背後。

“靈界穿梭”!

她也會!

艹!盧米安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再次讓右肩的黑色印記散發出幽暗光芒。

他要趕著去救人。

他不是沒想過“鏡中自己”也有“傳送”能力的可能,只是覺得對方也會將目標瞄準自己,優先解決掉自己這個最大的問題,雙方頂多出現互換位置的情況,但沒想到女盧米安針對的是安東尼.瑞德。

這個瞬間,盧米安大概明白了是為什麼:一是“鏡中人”必定對原主怨毒,痛恨,想要取而代之,存在嚴重的心理問題,天然就會被“心理醫生”的“狂亂”等能力剋制,二是安東尼.瑞德既不擅長逃跑,也沒各種替身,防禦和普通人相比同樣強不了多少,可以快速解決,造成減員。

盧米安和鏡中加德納.馬丁對話的時候,安東尼.瑞德一直躲在附近的灰白色石柱後,觀察四周情況,分析敵人心理,以確定等下戰鬥時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看見女性化的“鏡中自己”出現,看到鏡中加德納、男簡娜、男芙蘭卡或藏入陰影,或隱去身形後,他覺得問題變得非常棘手,直覺地認為類似的怪物解決起來會很麻煩。

等到女盧米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多次見過盧米安使用“靈界穿梭”能力的安東尼.瑞德瞬間就把握住了那個怪物的心態和想法:她在“傳送”,她的目標是自己,她優先解決“心理醫生”!

念頭電閃間,安東尼沒有往兩側撲出去。

這個距離之下,以他提升不多的身體素質,不可能在女盧米安使用另外的能力前脫離危險區域,進入安全範圍。

既然如此,那唯一的選擇就是以攻擊代替防禦和閃避,用攻擊打斷後續可能出現的暴風雨式襲擊!

安東尼強行扭過了身體,眼眸悄然豎起,染上了淡金。

他旋即看見了美麗大氣的女盧米安。

對方已是“哼”出了聲音。

“哼哈之術”!

兩道白光從女盧米安的鼻孔內噴出,落到了安東尼的身上。

安東尼眼中映出那兩道白色光華的同時,不躲不閃,直接使用了“狂亂”。

撲通,他昏迷倒地。

女盧米安的臉龐肌肉則扭曲了起來,面板底下一根根暗紅色的血管凸顯而出,宛若活過來的細小火蛇。

她藍色的眼眸內盡是暴戾和瘋狂的情緒,身周散逸出了一股股赤紅近白的火焰。

盧米安的身影勾勒在了她和昏迷的安東尼側面,沒有使用“哼哈之術”,直接右手握緊,纏繞著近乎熾白的火焰,一拳轟向了“鏡中自己”的腦袋。

喀嚓的聲音裡,女盧米安的身體鏡子一樣破碎了。

她也有“鏡子替身”!

看到這一幕,盧米安再次於心裡罵起髒話:“狗屎!”

雖然他也預料到這些“鏡中人”和鏡子密切相關,說不定都有兩三個“鏡子替身”,所以才沒有浪費靈性使用“哼哈之術”,選擇了消耗最小並有額外效果的火拳,但真正確認了這件事情,他還是一陣沮喪,不乏憤怒。

只有真正面對,才知道“鏡子替身”、“紙人替身”這類能力有多麼的噁心!

現在,一共有五個具備“鏡子替身”的敵人,其中四個還復刻了自己團隊的能力,這還怎麼打?

這時,盧米安揮出的火拳有焰流散逸,如他預料般落在了安東尼.瑞德身上。

灼燒的疼痛很快將這位“心理醫生”從昏迷中喚醒,本能地翻滾起來,壓滅火焰。

霍然間,鏡中加德納.馬丁陰冷帶笑的聲音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了過來:“怎麼樣,我的幫手是不是都比你們自己強?

“可惜,他們來自深度映象,性別出現了翻轉,沒法頂替你們返回現實生活。

“怎麼樣,交出那尊神像換取我的友誼,換取離開這裡的機會?你們拿著它也沒什麼用。”

你們這麼強,為什麼不直接殺死我們,取走神像?是在顧忌什麼嗎,比如,忒爾彌波洛斯的脫困?或者,故意用這類話術消解我們的抵抗意志,最大程度地保證自身完好?也或者,其實並不強,在拖延時間,等待某個變化?盧米安腦海內閃過了一系列的猜測。

就在這個時候,已壓滅火焰的安東尼.瑞德剛剛爬起,就咳嗽了起來。

盧米安聽得嗓子也有點發癢。

很快,芙蘭卡和簡娜在無法壓制的咳嗽裡脫離了隱身狀態,她們都快繞到女性安東尼的身旁了。

鏡中加德納的聲音再次響起,笑意愈發明顯:“忘了告訴你,我最開始用的火鴉融合了‘痛苦’的疾病,你將它們點燃引爆只會幫助疾病更好的傳播。

“那兩尊神像只能壓制無意識的疾病感染,而這是受我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