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斬出,方塵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他的雙鬢正在變得斑白。

本來十八九歲的容顏,也開始逐漸生出細細的皺紋,顯出幾分老態。

方霆劍看了看那名消失不見的金丹所在,又看了看方塵,眼裡漸漸湧起一抹驚色。

這一劍……

很奇怪啊!

明明威勢沒有先前那一劍大,可它……卻真的擊穿鯤龍戰將這等元嬰手段,殺了他庇護的金丹……

眾人本對方塵已經不抱太大希望,當他們看見這一劍斬殺了一位金丹後,每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是不斷起伏的胸膛,可以瞧出他們此刻內心有多麼激動。

“怎麼可能……”

女劍修眼中露出一抹難以置信。

就算是她,都沒有把握一劍傷到元嬰庇護下的金丹,可對方卻做到了!?

“是那口劍胎!?”

這個念頭剛剛湧起,就被女劍修壓了下去。

不可能只是因為劍胎,再強的劍胎,若沒有主人的手段,也發揮不出這等攻伐之力!

“此子……就不該讓他活著!”

乾無忌勃然大怒,手段變得愈發猛烈。

女劍修等人有所察覺,發現乾無忌試圖儘快擊敗他,然後去對付方塵。

“乾無忌著急了,諸位加把勁,那位劍修姑娘加把勁,別讓他脫身!”

方萬里厲喝道。

眾金丹不敢再去關注方塵那邊,努力認真的對付起乾無忌。

眼下方塵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們不敢讓局面崩塌,必須維穩!

“這是……”

三位元嬰突然睜開眼睛,目光齊齊落在方塵身上。

鯤龍戰將面具下的雙眸也不再淡漠,看向方塵時有了一絲情緒波動。

方塵舉起手中之劍,朝第二位金丹斬去。

那名金丹早已察覺到不對勁,心中雖然懼怕,卻更願意相信鯤龍戰將的手段。

噗!

金丹滅。

籠罩在三位元嬰身上的烈焰隱隱淡了幾分!

方塵兩鬢徹底斑白。

如今的容貌看起來已經接近三十歲。

“不好!他在損耗自己的壽元!”

“這兩劍雖能斬殺金丹,但對他自身也損耗極大!”

東方浩劫等人紛紛反應過來,眼裡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壽元,是修士的根本,如若壽元遭到損耗,所影響的面就太廣了。

沒有足夠壽元,如何問鼎下一個境界?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所以尋常修士輕易不會這般做,燃燒壽元,就等於斷了自己的仙途!

玉仙子,張小可,夏吉等人眼中紛紛露出一抹擔憂之色。

但他們知道,方塵如今的劍不能停。

第三劍斬出。

又一名金丹隕落。

乾無忌看見這一幕,瞬間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在鯤龍戰將的護持之下,連死三位金丹!?

對方手中的劍,只怕已經能夠殺金丹大圓滿了!

“為何他不先聯手這幾人把我殺了!?”

一個疑問從心頭升起。

乾無忌不曾想過。

在方塵眼中,他乾無忌是該忌憚的存在,但那位女劍修,同樣也是方塵忌憚的存在。

為了不影響今日的局面,兩人纏鬥是方塵最樂意見到的。

雙方互相制衡,就沒人可以影響到方塵接下來的舉動。

第三劍過後。

方塵的容貌向四十歲推進,雖然老了一些,卻也有一種別樣的中年魅力。

第四劍。

方塵步入五十,知天命。

第五劍。

方塵步入六十,花甲之年。

第六劍。

方塵古稀。

第七劍。

方塵耄耋。

第八劍。

第九劍。

第十劍,這一劍,他走進了期頤之年,這是世上許多凡人,都很難活到的歲數。

方塵的頭髮早已花白,身形竟也有些岣嶁,從及笄之年,到如今這幅模樣,也僅僅是十劍的光陰。

眾人彷如看見了一場幻境,親眼見證著一名弱冠少年,步入青壯、知天命、古稀、花甲,耄耋,期頤……

這既像是一種正常的天道迴圈。

又像是一場生命的始終。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可以!”

眼睜睜看著方塵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玉仙子臉上落下兩行熱淚。

她突然衝出幾步,衝方塵喊道:“世子,不要再出劍了!不要!”

世子!?

女劍修腦海中浮現過幾幅場景,終於,她認出了方塵的身份。

“原來是他……”

女劍修心中呢喃。

“方塵,你可記住我跟你說的話!?”

夏吉低沉道。

“世子,我命還長,你用我的命!”

張小可欲要衝向方塵,卻被農婦死死拽住。

“這種戰鬥,你無法插手……他也無法借用你的性命……”

農婦神色複雜,低聲道。

“兄,兄弟……我的精血還有點用,你看看用不用的上,我分你一些?”

東方浩劫結結巴巴的問道。

天音仙子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胖子似乎跟她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方塵緩緩轉身,望向玉仙子,夏吉,張小可,以及方覺、方休、方傲夫婦等等這些熟悉的面龐。

他笑了笑,衝眾人輕輕點頭,轉身提著劍走向下一名金丹。

“這麼做,值得嗎?”

方霆劍突然開口。

“什麼值不值得,這種事……沒什麼好權衡的,就算是為了我這些好友,知己,不談蒼生,都也值得。”

方塵的聲音有些蒼老,聽起來不再富含生機,反而帶著一絲沉沉死氣。

“你再消耗你的壽元,這一世,你成不了仙。”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是鯤龍戰將。

方塵一邊望著他,一邊揮劍斬向下一名金丹,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笑:

“有凡才有仙,我若連凡都做不好,做什麼狗屁仙?”

噗!

又一名金丹隕落。

這一劍過後,方塵頭頂的白髮突然開始掉落,變得愈發稀疏。

他這時候哪還有當初英姿颯爽,俊美少年模樣?完全就是一個半隻腳邁入棺材的老頭。

三位元嬰此刻都有些動容。

沖虛真人盯著方塵,突然開口:“他斬的不是金丹,斬的是春秋。”

“斬的是春秋!?”

白虎真人和龍樹尊者互相對視一眼,望向方塵的眼神頗為複雜。

“斬的不是金丹……是春秋?”

沖虛真人的話,讓無數人為此動容,陷入深深沉思。

從弱冠,到期頤,這中間的過程,不就是春秋嗎?

“世子他斬的是自己的春秋……”玉仙子雙拳緊握。

不遠處,清荷師太看向逐月師太:“師尊,我們真的無能為力嗎?”

“無能為力。”

逐月師太輕輕點頭,目光望向方清瑤。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她的目光卻一刻沒有離開過方塵,即便是流了眼淚,她也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