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不顧忌諱,拽著方塵就朝巷子深處走去。

途中有些鄰里瞧見紛紛議論,還有人出言調笑:

“許娘子,你這是哪裡找來的這般俊俏的相公。”

“去去去,就你們這些人舌頭長,這位公子不小心被我的水給潑了,我帶他回去收拾收拾,你們懂個啥!”

小娘子彪悍回應,聲音比對方大了幾倍,說的對方不敢接茬。

不多時,她帶著方塵來到一間破舊的院子中,直接上手就扯。

“等等,我自己來。”

方塵連忙把溼漉漉的外套脫了下來,然後便看見小娘子開始生火準備烘乾衣服,還給方塵拿了一條手巾。

“快擦一擦,你頭都溼了。”

她道。

“姑娘,你也不怕外人說閒話啊?”

方塵見其忙碌著,便開口問道。

“說什麼閒話?閒話能傷我分毫?”

小娘子頭也不回,拿起風筒便吹,灶臺裡的火勢很快就起來。

“倒是你,你來奉化巷這邊做什麼?省親?訪友?”

“我就是路過這裡,隨意走走。”

“隨意走走?那就是閒漢咯。”

小娘子一下給方塵定了性。

“這也是巧合麼,跟小師太長的也太像了。

化自在鬼母,鬼佛,小師太也有陰陽眼,是比我更早能看見人間遊魂的存在……”

方塵觀察著小娘子的一舉一動,他不相信世上有這種巧合。

相貌巧合就算了,哪有名號也剛巧一樣?

許清荷,清荷師太。

除此之外,清荷師太當初能夠看見遊魂的能力,本身就和陰間有關。

如今這位又是雲雀前輩口中的化自在鬼母,陰間的鬼佛。

“喂,你這般盯著人看,很沒有禮貌,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小娘子突然扭頭瞪了方塵一眼。

“姑娘,我是個瞎子。”

方塵道。

“嗯!?”

小娘子微微一驚,立馬起身走到方塵面前,剛剛她沒有細看,現在才發現方塵雙眼呈現灰白色。

“還真是個瞎子……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難怪你剛剛躲不開。”

小娘子露出尷尬的笑容,隨後又道:

“你是個瞎子更不應該到處亂跑,好好在家裡待著便是,就算出門,也得帶個人吧?”

“如果沒有下人,至少帶根拐。”

“瞎了很久,已經習慣了,走路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方塵笑道。

“嗯,那行吧,我給你把衣服弄弄乾,然後送你回去。”

小娘子扭頭繼續忙活。

方塵偶爾開口與她閒談了幾句。

問了問她的名字,也報了自己的名諱。

小娘子對這些似乎並不在意,也可能是覺得一個瞎子做不了什麼,很大方的告知方塵自己姓甚名何。

“許清荷,姑娘這名字頗為俊秀。”

方塵道。

“別誇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名諱,和你的名諱一樣普通。”

許清荷頭也沒回的道。

“許姑娘,你在這邊待了多久了?”

“多久?沒多久吧,你問這些作甚,我年歲也不大,能待多久。”

許清荷道:“就算從我出生開始算,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五六年。”

頓了頓,她面色一沉:“哦,你是想說為什麼我二十五六歲了,還沒成家吧。”

“沒有,你誤會了。”

“哼哼。”

很快,衣服被烤乾以後,許清荷就讓方塵穿上,然後帶著他離開奉化巷。

“你家在哪個方向?”

“我自己可以回去,就不勞煩許姑娘了。”

“也行,你快點回去,一個瞎子在外面到處亂跑,像什麼話。”

許清荷轉身回了巷子。

方塵和謝阿蠻二女匯合後,她們便詢問方塵與許清荷接觸的過程。

“老九,我先問你一些事,看看你記憶有沒有受到影響。”

謝阿蠻問了方塵十幾個問題,得到答案後才滿意的點點頭:

“嗯,你記憶沒有受到影響,怎麼樣,這位化自在鬼母好對付嗎?她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應該是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不死不滅,或者說這裡的人都是不死不滅。”

方塵沉吟道:“正常在陰間,遊魂能依靠陰壽來活的更久,但他們的記憶並不會受到影響,跟人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你覺得,這裡的遊魂之所以不需要陰壽也能一直活著,很可能與他們記憶受到影響這件事有關?”

“應該有直接關係,他們能夠一直活下去的代價,或許就是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己曾經死去,包括這位鬼母,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這麼說來,這裡的一切,無時無刻都在遭受這位鬼母的影響,難怪那位前輩說只有她能讓我們離開這裡。”

小紅蓮仙若有所思。

“這樣,我們一起去見她,然後直接跟她表明身份,看看她會不會記起來。”

謝阿蠻道。

“大師姐,我覺得如此不妥,若是直接表明身份,我們也未必能夠斷定,雲雀前輩說化自在鬼母心懷慈悲就是真的。”

方塵輕聲道:“人是複雜性的生靈,想法總會隨時改變,與其直接表明身份,倒不如在此間與她相處一段時間,到時候再試試能否讓她回憶起自己的身份。”

“如此,若是她醒了,念及這段時間的交情,也會對我們有些好處?”

謝阿蠻想了想,輕輕點頭:

“就按你說的辦,反正都過去這麼多年,也不差這點時間,順便我再琢磨琢磨雲雀的來歷,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挖坑。”

三人在這邊住了下來。

大師姐決定讓方塵與許清荷接觸,她則帶著小紅蓮仙四處閒逛,偶爾再去城外找邋遢道士聊聊天。

……

“來吃飯了。”

許清荷一身乾淨利索的打扮,抱著一大桶米飯來到一座破廟。

一群蓬頭垢面的乞丐頓時被飯香吸引,紛紛拿著手中的碗走了過來。

“許姑娘,今天這米飯香啊,我感覺能吃兩大碗。”

“一碗就夠了,你吃兩碗別人還吃不吃了?拍馬屁是沒用的。”

許清荷叉著腰站在一旁監督。

那乞丐頓時訕訕一笑,打了一碗米飯蹲在角落裡開吃。

排隊的乞丐時不時咽咽口水,卻沒有爭吵,彷彿已經輕車熟路。

方塵站在破廟外靜靜觀察這一幕。

等飯都安排妥當,許清荷才抱著溜淨的飯桶走出破廟。

“咦,是你啊?你怎麼又逛到這邊來了?”

許清荷略顯詫異,隨後皺眉道:

“你一個瞎子,少往這邊跑,小心錢袋子掉了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