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正在匆匆下山,每個人身上都冷汗狂冒,臉色蒼白,如同見了鬼似的。

有人腳下一滑,直接翻滾下去十餘丈,但馬上爬起來也不看身上受沒受傷,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埋頭狂奔,只想快點離開此地。

趙公子輕功極佳,跑在最前面,每跨出一步就能躍出數丈遠。

終於,他們下了山,所有人好像剛剛從鬼門關裡跑出來,臉上都露出一抹慶幸之色。

直到他們瞧見不遠處,站著一道身影。

一件漿洗的有些發白的道袍上打著諸多補丁,也遮不住勝雪般的肌膚。

眾人目光驚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最後紛紛望向趙公子。

趙公子深深吸了口氣,咬咬牙,一步步來到方塵面前,恭聲道:

“小人拜見前輩。”

“你好像很喜歡臥龍觀?”

方塵淡笑道。

趙公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斷磕頭:“請前輩饒命,是小人財迷心竅,小人願意將功補過。”

“以後你們就住在山腳,幫忙看看大門,如何?”

方塵笑道。

“小人遵命!”

趙公子腦袋俯伏於地,壓下心中的恐懼,忙不迭的應道。

幾息後,青師傅上前輕聲道:“公子,那位高人已經走了。”

趙公子這才敢抬起頭,果然已經不見方塵身影,頓時一臉煞白的跌坐於地,渾身已經被冷汗浸透。

洮陽鎮。

這裡的氣候很冷,天上有鵝毛大雪飛落,每家每戶基本都閉門不出。

“夫人,快點趁熱把這碗湯喝了。”

一名三十餘歲的壯漢端著一碗熱湯遞給自己的妻子。

女人白了他一眼:“湯裡也沒多少肉,清湯寡水的,我嫁給你真是吃盡了苦頭。

你什麼時候弄兩條魚給我補補身子,就算大的不吃,小的也要吃啊。”

壯漢一臉討好的點點頭:“夫人請放心,等這天稍微好一點,咱就下河給你打幾條魚回來補補身子。”

女人這才一臉滿意的接過湯碗,一邊喝一邊問:

“咱家還有多少餘糧?”

“也不多,還有百餘斤左右,夠咱們過這個冬啦,洮陽鎮裡,過的比咱們好的可沒幾戶。”

壯漢得意笑道。

“百餘斤餘糧,卻不願給乃父一口,這屋子很暖和,也有空餘的地兒,也不願給他一處。”

“誰!?”

這對夫婦嚇的跳了起來,湯碗都差點打翻,一臉驚恐的看著飯桌。

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年輕道人,此刻就坐在他們對面。

壯漢面色一沉,立馬掏出腰間的柴刀,二話不說就朝方塵劈去。

柴刀劈到一半,他卻發現不管自己再怎麼用力,這刀就是無法落下,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抓住了他。

壯漢神色變得愈發驚恐,那女人已經連連後退,躲到了壯漢身後。

“我和你不認識,不過我在路上遇見過一名老漢,說是你爹。”

方塵笑道。

壯漢驚疑不定:“不可能,他已經死了,你怎麼可能遇到他。”

“對啊,就是黃泉路遇到的,他說要來洮陽鎮投靠他兒子,可最後卻被凍死在棚屋之中,死就死了,連口飽飯也沒吃上。”

方塵輕笑道:“你們就捨不得那三五兩的餘糧?”

夫婦倆頓時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方塵,眼裡的驚恐愈來愈盛。

就在這時,嬰兒啼哭之聲響起。

方塵朝床頭望去,只見一名襁褓中的幼兒正在哇哇大哭。

他笑了笑,起身來到門口:“我只是路過此地,順便來看看你們,舉頭三尺有神明,死亡並不是終結。

所以好好積點陰德,免得以後去了陰間,連線你們過忘川的人都沒有。”

方塵開門離去,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壯漢足足愣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關緊大門,隨後驚疑不定的望向女人:

“夫,夫人,他剛剛說這世上有陰間?”

女人神色很難看:“肯定是裝神弄鬼,想要騙咱們的銀兩,不要管他,要麼就是跟我有仇的那幾家找人來嚇唬我們。”

壯漢呆呆的坐到椅子上,喃喃自語:“若真有陰間,那我爹死了肯定去了陰間,以後咱們死了,也會去到陰間,還會見到我娘,見到我家的祖宗……”

說到這裡,他面色一顫,隨後憤怒的看向女人:

“都怪你,我說給老爺子一口飯吃,你非要說他不餓,讓我省著點,都怪你,以後我死了怎麼去見他們!”

女人頓時大怒,朝壯漢撲去就打:

“你還怪起我了,我不是為了這個家嗎,你以為我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活了,我不要活了,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啊!”

洮陽鎮以南五百里,有著另外一座小鎮,這裡的氣候倒是沒有那般寒冷,可因為剛剛經歷過戰事,看起來百廢待興,街上也沒幾個人。

“慶老爺子,不是我張家出爾反爾,而是你家那小子當初可是虎國將軍,如今虎國落敗,越國入主,要是事後清算起來,你慶家怕會有大麻煩,這種時候,張家再與你們結親,不是自尋死路嗎。”

慶府,兩撥人正在商談,剛剛開口說話的是張家的家主。

慶府之人聽到張家家主直言不諱,怕被慶府連累,雖然心中十分不舒服,可也沒有說什麼。

沉默半響,慶老爺子用柺杖點了點地:“你說的話也有點道理,如今我慶府沒落,我孫生死不知,這門親事的確是不該結了,老頭子也不想耽擱你家的閨女。她是個好女孩,應該要有更好的歸宿。”

言罷,他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去把婚書取來,當著張家家主的面,撕了。”

“是,父親。”

張家家主和一眾親友聞言,紛紛鬆了口氣,他們來之前最怕慶府不願了結此事。

那張婚書可不是什麼婚書,對他們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罷了。

很快,婚書被取來,可就在慶府要當面撕毀婚書時,一名中年人跌跌撞撞闖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小姐懸樑了!”

“什麼!?”

張家家主虎軀一震,猛的站起身,死死盯著那中年人:

“你再說一遍!”

中年人一臉驚恐:“小姐懸樑了,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已經太遲,沒,沒救回來。”

張家眾人彷彿被抽空了力氣,無力癱坐於椅子上。

慶府之人面面相覷,神情凝重。

慶老爺子沉默了良久,緩緩道:“如果你們不介意,老頭子可以讓她過門。”

“老爺子萬萬不可啊!”

慶府眾人頓時一驚,連忙開口相勸。

“如若慶歲在,一定會讓她過門。”

慶老爺子淡淡道。

這句話,頓時讓慶府眾人陸續閉上了嘴巴。

張家家主失魂落魄,強笑著拱拱手:“老爺子氣量大,在下承情,這件事,我們張家會自行處置。”

“我來遲了?”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張家和慶府的人紛紛扭頭望去,只見一名年輕道人皺著眉頭,站在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