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方府。

上次回來距今,已經過去二十餘年,這裡最大的變化,就是以那座靈潭為中心,方圓十數里內出現了一座座宅邸。

本來荒廢之地,卻成了一座頗有規模的城池,這座城池裡最為顯眼的,就是方宅。

“老爺子又不在?爹孃和小妹也不在……”

方塵眉頭微皺,只是一眼他就發現,除了方蒼幽和方蒼月外,他最親近的幾人全都不在。

“道長,你來找人?”

門口護院瞧見方塵,上前詢問,眼中帶著一絲審視。

這名護院看起來大概四五十歲的模樣,雖然年紀頗大,可修為卻也不弱,是一名地玄第四境長壽氣武夫。

“王五?你都這般大了……”

方塵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修行界裡待得久了,對於時間的流逝也變得模糊起來,畢竟對修士而言,數十年時光,也不會讓面容蒼老幾分。

可對凡人來說,四五十年,或許已經走完潦草的一生。

對方是曾經方府收養的軍中遺孤之一。

方塵頭一次與雲鶴前輩相見時,王五隻有十來歲出頭,如今怕是連孫兒都要有了。

“世子!?是世子!?”

王五先是一驚,隨後定睛一看,這不就是離家多年的世子嗎!?

他變得無比激動,血氣上湧,虎目含淚,連連朝身後叫道:

“快去通知二少爺和三小姐,世子回來了!!”

“什麼!?世子回來了!?”

方宅徹底沸騰,無數人跑了出來,其中有年老的,也有年少的。

年老的一看見方塵,那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年少的一臉好奇,他們只從老一輩口中聽說過這位世子,不曾親眼見過。

當他們看見方塵的容貌如此年輕,心中亦是萬分感慨。

方塵在眾人簇擁下進了府邸,剛走到前廳,就見方蒼月推著輪椅而來。

方蒼月看著方塵良久,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小塵,我就知你不會那般容易死去。”

“小兔崽子,你上上次離開,回來已是二十餘年,上次離開,又等了二十餘年,你不怕三叔我熬不住,先走一步,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方蒼幽憤怒的拍著輪椅扶手,吐沫橫飛。

看其精神矍鑠般的神態,估摸著還有好些年可活。

“姑姑,二叔。”

方塵笑著點點頭,隨後看向方蒼幽:“二叔,你就算死了,咱們也還是能見面的,以後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真是胡言亂語。”

方蒼幽撇撇嘴,隨後見附近站著許多人,立即喝道:

“都沒事做了?都去做事,他這次回來肯定要待上好幾日,有你們看的時候。”

“世子,那我們就先去忙了。”

“世子,您這次要走,可要知會一聲啊。”

眾人戀戀不捨,近乎一步三回頭般離去。

等眾人離去後,方塵三人來到前廳,也沒留下人伺候。

“小塵,這些年你在外頭,受苦了吧?”

方蒼月走到方塵面前,輕輕撫摸他的臉頰,眼裡閃過一抹心疼之色。

“姑姑,你之前跟那位……也在中洲?”

方塵神色古怪。

方蒼月輕輕頷首:“我透過玄天鏡看到你幾次。”

“這些年,他沒欺負你吧?”

方塵道。

“倒是不曾虧待我,你今次回來,可是要去京都尋他?”

方蒼月眼中閃過一抹猶豫:“我與他……”

“已經見過了,也見到了雲心這丫頭。”

方塵笑了笑,“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暫且放置,因為有一件事我還未弄明白。”

“什麼?你見過那東西了?”

方蒼幽神色一變:“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他能對我做什麼,論修為他不如我,論背景他也不如我。”

方塵淡笑道。

方蒼幽鬆了口氣:“這倒也是,畢竟你二叔如今也是南王,再怎麼說,他都要給我一個面子。”

方塵看向方蒼月。

方蒼月淡淡道:“皇帝封他為南王,大夏以南,歸他管,大夏以北,才歸皇帝管。

不過二哥偷懶,事情基本都交給夏遠去處置了,他曾經也當過大夏皇,管理起南地倒是無憂。”

“不是我偷懶,而是夏遠這小子的確管的不錯,這樣的人才總不能讓他天天閒著找一大幫子人喝茶吧?”

方蒼幽哼了一聲。

“三叔,姑姑,老爺子呢?一直不曾回來過嗎?”

方塵神色古怪的道。

“回來過一次,跟你姑姑一起回來的,還有夏玄機那東西。”

方蒼幽冷哼一聲:“要不是看在雲心的份上,我指定跟他沒完,一筆筆賬要徹底清算一遍。”

“之後呢?老爺子就這樣走了?沒留下什麼話嗎?”

方塵沉吟道。

“話?”

方蒼幽微微搖頭:“我記得他沒跟我說什麼。”

“有。”

方蒼月卻是點點頭。

方蒼幽不敢置信的看向她:“三妹,老爺子留下什麼話了?為什麼我不知道?”

“爹說你不需要知道,與你無關。”

方蒼月頓了頓,望向方塵:“老爺子說,你在走的這條路,很難很難,如果哪一天累了,就回頭,回到這裡。

只要他還在,就能保你安安穩穩活上一世。”

方蒼幽突然笑出聲,“三妹,爹是不是糊塗了,這小子要他保平安?別忘記了,如今大夏能有這景象,我們方氏能有今天,可都是這小子一拳一腳拼出來的。”

方塵和方蒼月頓時沉默。

方塵輕輕拍了拍方蒼幽的肩膀,輕聲感嘆:“二叔,無知,何嘗不是一種福氣。

我去外面走一走。”

“你在說我無知?你給我站住!”

方蒼幽下意識就要離開輪椅,結果突然想到了什麼,只能恨恨瞪著方塵的背影。

“三妹,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方蒼幽看向方蒼月,一臉狐疑。

“也並非是瞞著你,只是先前覺得沒必要說。”

方蒼月輕聲道:“我覺得,爹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一名修士,他的修為很可能遠遠超出你我的想象。”

“真的假的?若真是如此,他年輕那會兒怎麼會被姓姬的打成重傷……”

方蒼幽一臉愕然。

“這我就不知道了。”

方蒼月搖搖頭,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如今好了,塵兒無憂,我最後一點擔心也放下了。”

……

方塵本想直接飛到七玄宗去看看皇甫傑,順便去找找老黃等人,卻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好好放緩腳步,欣賞欣賞這人間風景了。

“奶奶,您真的跟七玄宗老祖認識呀?”

“我聽說七玄宗老祖曾經也是方軍神的好友,那您見過方軍神嗎?”

“奶奶,您……”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你如今病重,最好別累著。至於方軍神,奶奶我還真的跟他認識。”

方塵目光一動,轉身望去。

前往七玄宗的山道上,出現了大概十餘名江湖武夫,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

在她背上,還有一名虎頭虎腦的小孩,只是這小孩面無血色,腦袋上也沒有半根頭髮,一看就是生了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