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潺分明從門縫裡看見辦公室椅子上好像坐著一個人,但是敲著門就是沒人開,不由叫他皺了皺眉。

現在還是工作時間,這個值班醫生還沒下班吧,那怎麼不過來見病人?

宋潺拍門拍的手都有些疼了,裡面的人影坐著還是不動。

宋潺:……

難道這趙醫生是知道自家崽子欠了人家錢,所以不打算處理了?

這種事情還真是有可能,很多大人都不承認小孩寫的欠條。

宋潺眉頭緊皺著有些發愁,又拍門叫了幾聲趙醫生還是不給他開門後,只能抽了抽嘴角,咬著奶茶抬頭看著門。

要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欠了錢哪可能不還的,即使是子債父償也一樣。

看著椅子旁邊趙醫生的簡介資料,宋潺輕咳了聲。

“趙醫生,你再不開門,我就找護士臺的護士姐姐評理去了啊。”

他可是有證據的,幸好當初小破孩吃包子的時候他照了張相,現在還有欠條在手,想要抵賴都不行。

宋潺越想眉梢越鬆了些,警告了一句就準備去護士臺。

下一秒,從門縫裡看過去,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動的趙醫生忽然走了過來。只能隱隱望見幾絲光影的縫隙裡醫生白色的大褂閃過,宋潺聽見凳子挪動的聲音後才停下腳步。

他就說嘛,幾元錢的事情趙醫生肯定不會賴賬的。

這不,他剛想去找護士臺,趙醫生就站起來了。可能是因為剛才太困了吧,所以才完全沒有聽見,現在聽到自己的訴求之後馬上就來解決了。

宋潺點了點頭站在門邊等著。

過了好久,就在他等到奶茶都喝到底部的時候,趙醫生才慢吞吞的過來。

也不知道就那麼幾步路的距離,趙醫生走哪兒去了。

唉,現在的值班醫生就是忙,整個醫院裡像他這樣的閒人大概也不多了吧。宋潺感慨著,將早就準備好的欠條拿出來,攤開放在掌心。

黃色的木門剛開啟一個縫隙,宋潺就將紙條遞了進去。

“你看,這是你兒子寫的吧。”

“指紋都在這兒。”

醫院門大概有些不好,“咯吱”了半天只開了一道僅供一隻手透過的門縫。雖然比剛才自己趴在門邊看時好一點,但是也沒好多少。

宋潺沒推開門之後不由有些吐槽醫院的設施。先是電梯壞了,現在連門都壞了,要是哪天不小心將人鎖在裡面了怎麼辦?

既然已經進不去了,宋潺只好隔著門縫交談。

趙醫生被“強迫”性的將紙條塞進掌心裡,就聽見了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

宋潺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的,很柔和的音調。然而再柔和的音調是用來催債的時候都很刺耳。

趙醫生艱澀的大腦裡緩慢的旋轉了半天,只聽見了“還錢”兩個字。

他左腳跛著,半邊臉上像是被什麼固定住了一樣有些僵.硬.,在垂下的眼眶裡還有一塊蟲子似的黑色汙泥在流動。

然而隨著身體被門擋住,只露出了一半和正常人無異的模樣。

趙醫生張開口,嘴裡汙泥堵住,胸腔發出“嗬嗬”的聲音,只感覺自己的手忽然被死死地拽住了。

他全身上下唯一干淨的就只有這雙戴著手套的手。

宋潺拉著趙醫生,看不清對方表情,但不妨礙自己輸出。

“你看這指印,和您的多像啊!”

“不愧是父子倆,這手指頭——就是圓!”

趙醫生陰冷的汙染原本是透過洩露的門縫往外蔓延的,只要是普通人類,即使是不觸碰到他,但是在沾染到汙染黑泥穢物之後都會一瞬間和他一樣被詭化成泥塑。

然而,現在對面的人類卻一把抓住他的手,絲毫沒有一點不適的樣子。

趙醫生用力的抽了抽手,一時之間竟然沒能把手抽回來,只能疑惑地任由對面的人用力的握著。

地上滴滴答答的滴著血,然而只能從最高的頂窗上看見。像宋潺這樣一個遵紀守法的好路人,當然不會無故攀爬人家大夫的值班室。

因此,他只感覺趙醫生被自己說動了,這時候正對自己剛才半天不來開門而感到愧疚。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道:“我也不多要。”

“趙醫生,你就按照欠條上的五元錢支付吧。”

“下次小趙還來找我買東西我再來找您。”

趙醫生僵.硬.的面部抽動了幾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小趙”是誰,一股恐懼寒意從後背升起,叫他臉色難看,這時候只能啞著嗓子開口。

“你等一下。”

見趙醫生終於說話了,宋潺鬆開手,看著趙醫生好像轉過了身去。

他鼻尖在走廊裡動了動,莫名感覺裡面這會兒醫院裡有點臭,可能是樓下保潔阿姨在燒垃圾吧。

他搖了搖頭,等了幾分鐘後看見趙醫生用比上次還快的速度走了過來,不由有些滿意。

他就說趙醫生不是欠錢不還的人,果然是他之前誤會了。

五個一元錢的.硬.幣從門縫裡被塞了出來,宋潺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

“好的,我收到了。”

“不過趙醫生,你這裡還有.硬.幣啊,我還以為你會手機掃碼呢。”

現在人支付很少用現金了。

趙醫生眼眶劇烈的跳動了兩下,只覺得對面的人類真是聒噪。然而想到自己汙染了半天對方絲毫沒有改變的樣子,趙醫生只能憋屈的嚥下了攻擊,任由胸腔“嗬嗬”作響。

“手機沒電了。”

事實上手機早就被“他”摔碎碾成了碎片。

趙醫生想到宋潺口中的“兒子”,身體一僵,半人半詭化的臉上竟然還能出現害怕的猙獰表情。

宋潺不知道門內的趙醫生在想什麼,收了錢之後當著門縫將打好的欠條撕碎,這才抬起頭。

“那趙醫生你去忙吧,我就先回去了。”

西側的走廊裡只有他一個人,宋潺清軟的聲音在樓道里格外明顯。

趙醫生沉默地站在門後,透過縫隙靜靜地看著門口的人,只能看見一個除了長得漂亮之外平平無奇的年輕人邊揮手邊咬著吸管離開。

趙醫生:……

所以他剛才為什麼要怕他?

這個人看起來分明只是個普通人。眼眶裡的汙泥因為猙獰又開始爬動,趙醫生胸腔裡嗬嗬的響著,張著嘴死死地盯著門縫後悔不已。

宋潺打了個哈欠。

嗯,要到賬後完全放心了呢。

他沒注意到,在他拿著奶茶和303裡的趙醫生對峙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樓梯裡。

詭童看到被自己半泥塑化的“父親”對著這個人類僵.硬.給錢的樣子,緩緩抬起頭來。

這個人類……要到錢了?

繼被暖寶貼貼住命門後,詭童第二次感到了困惑,他這個“生父”最近不喜歡吃人了嗎?

輕快地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格外明顯,宋潺走到自己病房外後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不由回過頭去。

咦,有人在後面?

宋潺找了半天沒找到,有些疑惑,難道是他昨天晚上沒睡好疑神疑鬼了?

算了,看來今天晚上還是不要熬夜了,早點休息的好。他又不是主角團,一晚上不睡第二天還能.精.神奕奕的。

路人對自己的體質很有自知之明,即使是他莫名其妙的能在詭霧中視物,也莫名其妙的在撞詭之後第二天還擁有超群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