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那年,爺爺瞎了。

一切都要怨那三隻黃皮子,在我院子裡面玩耍的時候,偶然間發現了它們,而它們抬起爪子,豎起鬍鬚,好似作揖狀,不知道在朝我拜什麼。

當晚我發起了高燒,而村裡的狗叫了一夜。

爺爺是遠近聞名的風水相師,他得知訊息趕到的時候,院子裡面一片狼藉,零星散落著死雞。二叔在一旁捏著鼻子一臉困惑,他跟爺爺學了半輩子的相人瞧風水的本事,可是奈何天賦很差,只學到了一點皮毛。

“黃皮子的傑作,看樣子它們是盯上你侄子了。”

二叔腰間掛著兩枚銅錢,這是相師的實力象徵,二枚銅錢意味著是二品相師,能夠給人瞧面相斷吉凶,還能辨死人相點葬墓穴,屬於大部分風水相師都能夠達到的層次。

而爺爺腰間掛著三枚銅錢,在十里八鄉都是排得上名的風水相師,三品的相師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北方城鎮很少見,而比二品相師多的這一門相術就是能夠觀家禽牲畜的死狀,知曉動物的死因。

不過當爺爺看到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以他幾十年的相術能耐,竟然看不透我的的命相,只能有兩種情況,要麼遇到了比他還強的對手,要麼我的命相很奇特。

相比較於後者,其實爺爺更傾向於是遇到了成氣候的黃皮子。

村裡人也都議論紛紛,背地裡都猜測我是黃皮子轉世,要不是礙於爺爺的威望,還不知道這些村裡人要整出啥么蛾子。

在我燒的稀裡糊塗的狀態下,我依稀瞥見一隻通體白毛的黃皮子揹著爪子,來回在我的枕邊踱步。

嘴裡碎碎唸的囑咐道:“黃三娘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頭一遭遇到這麼奇特的命格,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劫數,要是等你十八歲沒死的話,記住來西卯鎮的亂葬崗,有東西給你。”

說著那黃皮子跳下炕,一步步的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裡。

見狀,我想呼喊老爹老孃,卻只覺得渾身痠痛沒辦法抬起胳膊,口乾舌燥聲音沙啞。

還好爺爺這個時候走了進來,可是他的臉色卻很凝重,在我的手腕處出現了一道淡紅色的胎記,只有淺淺的九個圓點。

要不是仔細看的話,還真不一定注意到,但是這淡紅色的胎記卻讓爺爺慌了神。

我只是依稀聽到他們在廚房爭論。

爺爺想要試一下相師的禁術,憑藉著符篆強行開啟天眼,看一下到底為何我高燒不退。

可是二叔卻不同意他冒這麼大的風險。

只是爺爺才是一家之主,他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勸得動他,不一會兒爺爺從廚房端來一碗水,讓我喝下潤潤喉嚨。

等到我喝下摻雜著符篆灰燼的水之後,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三隻黃皮子朝著我祭拜的場景。

在祭拜完以後,我注意到在不遠處一個黑影正在盯著我,而等待我想要仔細看清楚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一聲痛苦的聲音。

腦海裡的片段在剎那間被剪斷了一般,爺爺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表情痛苦的捂著流血的眼睛。

“去把院子裡面的死雞全都埋到對面的槐樹下面,同時剪下來一段樹枝跟樹葉,熬水給澤宇喝下。”

按照爺爺說的辦法,我果然退燒了,可是爺爺的眼睛也瞎了。

自打那次,老爹開始料理爺爺的生活起居,而爺爺也開始教我相術以及相師的相關知識。

可是無論我怎麼追問,爺爺都沒有告訴我到底為何腦海裡會出現一個黑影,以及那三隻黃皮子到底在祭拜我什麼。

我在相術方面造詣很高,在爺爺的教導下,十八歲那年,就已經腰間掛上了兩枚銅錢,在相術造詣上跟二叔是同一個水平了。

當我把白毛黃皮子說的話跟爺爺複述了一遍,爺爺陷入了沉思。

“西卯鎮得去,不去的話凶多吉少,但是去了也十分危險。”

在我的追問下,爺爺告訴我十八歲是我的劫數,那個白毛的黃皮子是成了氣候的,黃三娘這些年在西卯鎮也頗有名,門下的出馬弟子在鎮子裡面有十多戶。

十八歲的這一場災劫,只有黃三娘才能助我度過,爺爺告訴我到了西卯鎮的亂葬崗就什麼都不要問,跪地就磕頭,讓黃三娘出手干預才能救我一命。

其實我也猜到真正想要害我的就是腦海裡浮現的黑影,只是這個黑影到底是什麼,讓三品相師的爺爺不敢尋仇,甚至還瞎了雙目。

第一次出遠門,爺爺讓二叔領著我一起前往西卯鎮。

這些年二叔一蹶不振,不再給人瞧面相,也不再做下葬的風水師,而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做了九年的莊稼漢。

村子距離西卯鎮十幾裡的路程,抵達西卯鎮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西卯鎮的亂葬崗墳頭很多,早年間西卯鎮是一個繁華的大鎮,戰亂時期死了很多人,沒有任何的碑文都埋在了亂葬崗上面。

我謹遵爺爺的囑咐,到了亂葬崗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跪地上就磕頭。

果然黃三娘就在亂葬崗裡面棲身,白色的毛髮更加的光滑了。

“你這個小娃娃居然還活著,不容易啊,看樣子老聶頭是真的疼愛你這個孫子啊。”

聞言,我不由得一楞,沒想到黃三娘居然跟爺爺認識,看樣子以前沒少打交道。

難怪它會在九年前出現在我的枕頭旁。

“黃三娘娘,九年前,你說過要是我十八歲的時候還活著,那麼就來西卯鎮的亂葬崗找你。”

黃三娘扭頭鑽回到一個墳丘,不多時,叼出來一枚溫潤的玉佩。

“你把這玉佩戴上,關鍵的時候能救命,不過你的劫數能不能避過,還要看你的造化,要是命硬能夠度過劫數,那麼你前途無量,要是命短,那也是相術裡面常說的命中註定。”

我緩緩的撿起地上的玉佩,上面還有泥土的氣息,堅定的掛在脖子上。

“多謝了,黃三娘娘,既然我命相如此,那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