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小區內一片嘈雜,數輛警車聚集在這裡,無限電通訊的聲音交錯響起,在一條胸前的對講機裡咔咔作響。那些是聯合搜查本部的其他同事以及這處轄區的警察們。

“我是一條,請過來吧。”

講完這句話的一條薰將對講機關閉了,在這陰暗的地方,由香裡茫然的坐在那裡的背影被東野幾人盡收眼底,他們也只能就這樣離去了。

走在佈滿沙礫的地面上,明明走回停放機車的地方用不了一分鐘,幾人卻都覺得這時間長的討厭。

一直無言的五代突然停下腳步,情緒難受的開口,“龍介桑,為什麼要有古朗基這樣的生物存在呢……”

果然,連五代也不禁為這樣的傢伙感到憤怒,毀掉別人笑容的傢伙!

他的拳頭雖然已經鬆開了,是因為儘管如何憤怒,但不能讓拳頭繼續攥著去面對要守護的人。

“不知道……”東野龍介悶聲的回答,“答案究竟是什麼,我也沒有找到啊。不過,如果他們真的不該存在,就由我們消滅掉好了……”

東野龍介正說著,卻突然注意到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悄然離開了。

淺間……翔太?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龍介不禁皺了皺眉,他不是情報部的成員嗎?

一種愈發不好的感覺出現在心底,他轉而看向一條薰。

“一條先生,有件事要拜託你……”

……

夜晚,東野龍介回到淺間家的時候,家裡只有淺間婆婆和小裡子,翔太一如既往的不在家,而王慎因為學校的事情已經一個月沒回來過了。

不一會兒後淺間翔太打來電話,卻說今天不用加班,會很快回來。

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這一個多月以來翔太都是在經常加班,下班回家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可是從世田谷區的大戰到第四十四號出現中間,幾乎有一個月的空檔期都沒有任何未確認生命體事件,這種時候有什麼需要加班的呢?

正當東野龍介沉思的時候,小姑娘裡子卻捧著一串洗好的葡萄走過來。

“龍介哥哥,給你吃。”

“啊,謝謝。”東野摘起一顆扔進嘴裡,笑著說道:“唔,很甜呢!”

然而小裡子只是開心了一下,隨即就很苦惱的蹙起細細的眉毛,將果盤放下後坐到龍介身旁。

“怎麼了?”

“龍介哥哥,爸爸的工作是不是會很容易受傷啊?”

“嗯……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上次回來的爸爸變得不一樣了!”裡子揮舞著小手比劃的說道:“平時爸爸都是用右手摸我的頭,可上次卻用了左手,裡子很不習慣,所以就在想爸爸會不會是右手受傷了……”

龍介頓時愣住了,腦海中電光火石,對某種猜測也越來越清晰!

窗外掛著一輪滿月,月光明媚。

荒廢的工廠外,明月照耀的天空下盤旋著禿鷲外形的黑點,落到地面後變回了圍巾男的樣子,抱著算盤走進陰暗的工廠內部。

此次遊戲的程序只有三天就結束了,禿鷲向在這裡的玫瑰女宣告了暗之棺第一個古朗基的結局。

一襲白色禮服的玫瑰女從黑暗中走出,撫摸著手指上的戒指,向身後說道:“Zeragu的遊戲失敗了,接下來是你,Sarubo。”

話音落下,從背後的陰影中出現一道身穿警服的身影,而在其腹部,卻有著一個漆黑色的鬼面腰帶。

……

“譁!”

淺間翔太用力將頭伸出水面,終於擺脫了宛如要溺水窒息的感覺。

“呼……呼……!”他驚恐未定的喘息著,猛地睜開了雙眼,然而卻發現自己分明完好無損的躺在家裡的榻榻米上,頭頂上的鬧鐘只差一分鐘就恰好到八點了。

怎麼會?!

剛才,是夢嗎……

翔太直直坐起身,失神的看著半開的門口一陣發呆,直到一分鐘後鳴叫的鬧鈴將他驚醒。

天光已經大亮,洗漱穿衣都弄好後,翔太來到窗邊思索著,他完全不記得昨晚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了。

做夢?不,絕對沒那麼簡單!

不久前他就已經察覺到了自身的異常——總是會莫名其妙的丟失一段時間的記憶,事後又冒出來一些並不是很合理的回憶來填補空缺,但他知道,那些回憶都是假的。

翔太默默的沉思著,這種異常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記得最初是在五個月前,他接到了聯合搜查本部的調令進入情報部,而在剛任職時就被松倉本部長委託了調查一號的真實身份的任務。

要說當時對他來講最有疑點的,莫過於突然在自己家新來的租客,那個叫東野龍介的人。

而在第六號蝗蟲出現抓走她的女兒裡子時,東野龍介卻單槍匹馬的衝出去將裡子完好無損的救了回來,從那以後,這種懷疑就更深了。

當然翔太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或者冒犯的舉動,一方面是疑似一號救了他的女兒;令一方面,一號和四號一起在為了保護人類而戰,他也不會只是因為懷疑就去質問誰。

真正的確定身份是在第六號被消滅後,某一天東野龍介開回來一輛嶄新的機車,是警視廳配備的新型機車TRCS-2000A。

在翔太默不作聲的調查之後,證實了那輛車與搜查本部的一條薰警官呼叫過的係為同一輛。

之後,當他拿著調查結果去向本部長彙報時,卻驟然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走出了本部長的辦公室,記憶裡分明有著自己和本部長彙報的全過程,但他卻有種強烈的感覺,那個人不是自己!

這之後,這種狀況就越來越常見了,有時工作了一天,迷迷糊糊的回到家躺下……但第二天卻是在警視廳的休息室醒來的,記憶中他是留在了警局加班,根本就沒回去……

偶爾還會碰到同事問他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記性不好,因為很多委託的工作都沒有做,但他自己卻不記得什麼時候接到過那些委託……

照鏡子時,明明鏡子裡是一模一樣的,但某個瞬間,他好像能在自己的倒影裡看見另外的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漸漸生出一種錯覺——有人在取代自己!從外貌、談吐,到工作、生活、家人,將這些原本屬於他的一切都奪取!

從回憶回到現實,翔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撥出來。

昨天收到第47號確認死亡的訊息時他就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悸,尤其是看到那些現場的照片和一條薰總結報告時,隱隱覺得下一個會是自己……

(因為在世田谷的戰鬥中將軍等人已經被目睹了,所以古朗基的編號也到了46號,之後出現的水母雖然比將軍更早的進行遊戲,但被編為47號。)

已經到了要上班的時間,他從警服中找出配槍,將準備的肌肉鬆弛彈裝填好,隨後整理衣裝出門了。

來吧,無論是誰!

他已經做好了迎接敵人的準備,想要奪走他一切的人,就算是那些古朗基的傢伙他也不會輕易妥協!

……二樓的窗邊,東野龍介目視著淺間翔太騎上警用巡邏車趕往警視廳,隨即下樓借用淺間家的座機向polepole打了一通電話。

“喂……哦是五代嗎?請幫我轉告一下老爹,今天因為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需要做,可能一會兒沒辦法去polepole打工了,嗯。……不,沒什麼,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昨天下午他委託一條薰調查的事,到晚上就已經有了結果。

根據一條薰的敘述:名叫淺間翔太的警官近來一個月的在案加班記錄很少,然而據其同事的描述,淺間警官經常會在下班後在警視廳無所事事的瞎逛,行為頗有些怪異……

東野龍介結束通話電話,經過客廳的桌邊時,還放著昨晚淺間裡子洗好的葡萄,他又摘了一顆放進口中。

真的很甜!而比葡萄更甜的,是人與人之間美好的感情,家人間的親情。

但暗之棺的古朗基們卻是利用類似擬態的技能,用這種變成別人的方式取代了受害者的人生,將這一切美好的事物全部破壞。

淺間翔太,真不希望在你身上也發生這種事啊……

東野龍介緊隨其後的出門,駕駛機車遠遠的跟在翔太后面。

他已經,不想再讓山野愛美和由香裡那樣的悲劇發生了!

……

文京區。

polepole飲食店,上午8:30。

繫好圍裙準備開工的飾玉三郎接到了五代雄介的轉達,“什麼?龍介今天不能來了嗎?……不過沒關係,有必需要做的事就去做吧,不留遺憾才好。”

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還時常喜歡說冷笑話的中年人,每到這些事情上時,卻有著堅定明確的信念。

“對了。”飾玉三郎突然看向五代,“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啊?昨天回來的時候看起來心情不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門前,伴隨風鈴的響動推開門,門外就是燦爛的陽光,飾玉三郎看著這樣的陽光說道:“如果想要冒險的話,隨時都可以去!”

五代雄介頓時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謝謝您的好意,不過……”

他指著自己衣服上的空我標誌笑著說道:“不過呢,這裡的冒險,我還要繼續努力下去!”

“那個?……我想一想,嗯……空我,是空我吧?這次肯定猜對了!”

“哈哈,沒錯!”五代豎起了大拇指。

……

高價立交橋下,淺間翔太騎著機車從橋洞下穿行過去,漸漸駛入一處人煙較為稀少的地方。

眼前突然出現莫名的暈眩,直到他明明睜著眼,卻已經無法看見任何事物。意識陷入混沌的前一秒,他知道,那傢伙來了!

感知中只過了一瞬間,當淺間翔太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脫離了公路,和機車一起摔倒在立交橋下的路邊。

可惡啊!

淺間翔太努力壓制住內心的恐懼,從身後摸出左輪手槍,咬牙站起身,警惕的望向四周。

“混蛋!我知道你在這裡……是想殺了我嗎?出來啊!”

他的聲音中夾雜著對死亡的恐懼,但更多的是對命運的抗爭。

“……喂,出來啊!想這樣不明不白的殺死我嗎?我可沒那麼容易放棄!”

荒蕪的路邊,連車輛都很少經過,只有翔太的怒吼聲一遍遍迴盪。

突然,一個陰森的聲音響起,“呵呵,獵物就應該像獵物的樣子……”

“在那裡!”翔太連忙循聲望去,卻看見從立交橋的橋柱背後緩緩走出的人影,他頓時瞪大雙眼,瞳孔緊縮。

那在他面前的人,居然有著和他極其相似的身形,相似的面孔,相似的衣服和一切,那幾乎是另一個自己!

“你……你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淺間翔太心中充滿恐懼,咆哮的聲音也隨之顫抖著,但他果斷舉起槍,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砰!”

一聲炸裂般的巨大槍聲,子彈從槍膛中高速射出,卻直接穿透了對面“翔太”的身體,擊中後面的石頭的橋柱上,炸起一抔煙塵。

“怎麼會……”翔太難以置信。

“愚蠢!”對面的“翔太”陰森的笑了起來,明明用的是一樣的聲音,說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你以為你能看到的就是真正的我嗎?”

冷笑著的“翔太”一步步向他走來,目光中充斥著玩味和輕蔑,就好像對於獵物的一切反擊都不會在意。

翔太大吼著又開了兩槍,然而子彈不出意料的穿透了對面“翔太”的身體,像是穿透空氣一樣。

“是幻覺嗎……真正的他在哪裡?”

翔太逼迫自己不去看逼近他的傢伙,而是神情緊張的注視四周,一滴滴冷汗從他的額頭上分泌出來,精神承受著近乎崩潰的巨大壓力。

蟒蛇左輪的彈容是六發,而現在子彈只剩三發了,如果耗光了子彈還不能擊中敵人,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那個“翔太”的笑容似乎更冷冽了,伸出的一隻手漸漸變成了肉食動物的獸型利爪,在陽光下反射出寒光。

“臨多,去死吧!”